抬头看一眼宁若菡的表情，甘芷多少也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点点头就跟了上去。
一路沉默着到杜若院，宁若菡简单请她喝了一杯茶，就再次叫来小福，“你昨日是因何见了顾君承，再和小姐说一遍。”
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小福咽咽唾沫，“是。回夫人，小姐，奴婢是前一日收到顾公子递来的纸条，邀我昨日在福来客栈见面。见到后，说是要托我给夫人带本书，还要聊些话，言谈间，奴婢喝了酒。”
“你是前日收到他递来纸条的？前日什么时候？”甘芷绷着脊背，心中同样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望她们一眼，小福低头仔细思考着答：“是昨日晚间拿到的，来送的小厮提到过一嘴，是顾公子与小姐分离后，去而复返送给奴婢的纸条。”
心尖猛地紧了紧，甘芷转头看向宁若菡，艰难地说：“前日他见我的时候，闲聊之际，我说了哥哥马上要去京城的消息，还说了嫂嫂不会跟着哥哥一起走。”
果然如此，宁若菡用力闭闭眼，心中只觉荒唐可笑。
“嫂嫂，你和哥哥昨天的吵架，跟这件事有关，对不对？”甘芷直觉猜到了，紧张地问，可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已经相信了这件事。
宁若菡睁眼，拍拍她的手背，“只是猜想而已，或许还有别的误会。具体怎样判断，由你自己来做，我只是觉得，这些消息应该让你知道。”
掐着自己的指尖，甘芷半晌之后才站起来，对宁若菡十分尊敬地开口：“多谢嫂嫂。”
“不必谢我，我也从你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宁若菡苦笑一声，“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去忙吧。”
对着宁若菡微微一拜，甘芷走到了门口，却又回过头来问：“嫂嫂，无论如何，你总归会和哥哥在一起吧？”
沉默了许久，宁若菡才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你先去吧。”
捏紧拳头，甘芷不再追问，点头后离开。
闭眼收敛了一下心绪，宁若菡再次睁开眼睛，严肃地看向小福，“刚才小姐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小福就觉得昨天醉酒后自己说的话好像有问题，一直惴惴不安。如今见到宁若菡这样，直接跪到她面前，“夫人，都是奴婢不好。”
“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怪你不好，只想快些知道真相。”狠心不去扶她，宁若菡俯视她说道，“从小姐的话里听得出来，顾君承是故意要你去的，你昨日，到底都说了什么。”
不安与愧疚的泪水不断掉落，小福忍着哭腔，把昨日的事情和盘托出，“昨日一上去，顾公子似乎就在引我说出一些你的变化，然后又谈到你过得不开心，并说他要带你去西北。”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喝多了酒，就什么话都往外说。顺着顾公子的话音，奴婢告诉他……夫人是最开始想要惹怒侯爷，换来和离书的打算。而夫人这段时间的对侯爷的转变，奴婢还没有来得及说，就完全醉了过去。”
说到最后，小福已然是泣不成声，跪着往前靠近宁若菡，“夫人，都是奴婢的错，请您责罚！”
原来如此，宁若菡长叹一口气，后靠在椅背上。“你是做了错事不假，可我一开始也并没有完全怀疑顾君承，并且没有让你对他保持戒心，我也有错。”
“夫人，可是奴婢不懂，您是觉得这些话传到侯爷耳中了吗？不可能啊，昨日只是奴婢去客栈见了顾公子，未曾遇到侯爷。”小福抹一把眼泪。
宁若菡却摇摇头，无力地开口，“昨日我和他分开时，他还是一切如常。可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想要离开的事情。这件事，一定是昨晚发生的，时间也短，不可能是有第三个人转述，定然是他听到了你们的话。”
不过，昨日甘霈明明是和王立迩一起离开的，若是猜的不错，应当就是无意间碰到的。可怎么就能这么巧呢，王立迩和他去的地方，正好是小福跟顾君承在的地方。
心中万千猜想浮动，还没有理清楚头绪，昨晚没睡好的头就先疼了起来，宁若菡手扶鬓边，轻轻哎呦一声。
小福听到，立马站起来绕到她后面，想要伸手帮宁若菡揉捏缓解一下。手刚刚碰到了宁若菡的鬓角，却被她抓住手腕。
起身站起来，宁若菡脸色难看地看向小福，“不管怎样，对外人表露我的心事，终究是你做错了，你可认？”
再次跪好，小福低头，“请夫人责罚。”
“我这次一定要罚你，你本该是我的心腹，是少数我能把所有心事说出来的人，你就更得保守好我的秘密。这一次，念在你是初犯，罚去半月赏银，再去领五个板子。”宁若菡忍耐着心中的情绪，开口说道。
纵然她声音冰凉，小福也知道，这个惩罚已经是再轻不过，为的不过是让她记住教训。憋住眼中的泪意，小福俯身拜道：“多谢夫人”
“去领罚吧。”宁若菡也不再管她，捡起桌子上的书，又转身拿过一件薄披风，径直独身一人离开。
一路往着府门口而去，宁若菡眉宇凝重，路过的下人们也是连忙避让。偶然经过一个小厮，她停下脚，转头对着面前的小厮道：“我记得，你也是跟着侯爷伺候的？”
府中的人们都清楚，侯爷和夫人刚吵过架，小厮低眉顺目地回道：“是，小的跟着成文大哥一起伺候侯爷。”
“我如今要出去，要是侯爷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找顾君承了，记住了吗？”面无表情地开口，宁若菡的声音听起来倒很是冷酷。
这种话怎么还敢跟侯爷说呢？小厮悲催地皱着眉，支吾着不肯答。
宁若菡冷冷一笑，“你是跟着侯爷做事不假，但你也要搞清楚，你的月钱、赏赐，都是谁给你发的，虽说我现在不管家了，但这点说话的分量应当还是有的。”
小厮立马点头，“是，小的记住了，若是侯爷问起来，就说夫人去找顾公子了。”
勾勾嘴角，宁若菡这才绕过他往门口而去。
直起身子的瞬间，小厮拍着胸脯喘气，内心苦不堪言。是谁说夫人性情温和来的，如今发起脾气，明明比侯爷还吓人。只盼着侯爷不要问起，这样他就能谁都不得罪了吧。
只当自己想了个好出路，小厮往前走的时候，两手抱拳抵在胸前，口中喃喃祈祷，把知道的所有神仙都问候了一遍。
从与宁若菡分开，甘芷就直接去了于顾君承约好的地方，她来的比约定的时间迟，远远就看到了顾君承站在湖边的挺拔身形。
深吸一口气，甘芷停住脚步，凝视着他想。自己是何时对这个人心生喜欢的呢？大约是被哥哥刚送往京城的时候，偶然见到了他练武的样子。再交往下来，却发现他对自己诸多照顾。
那段时间，他总是经常和自己通书信，甚至时不时邀她去赏花，就连最后她回洛阳，都是亲自随身护送。在京城的那几个月，他的靠近成了自己心中最快乐的件事。
可是现在再看，那些日子却已是面目全非，在她心中生不出任何欢喜，反倒会让她忍不住猜想，或许从一开始他的接近，为的就是打探嫂嫂。难堪地笑了笑，甘芷抬脚走到他身边。
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顾君承立马转头看去，笑着打招呼。“甘小姐来了？我已经租好了船，我们直接上去就好。”
“先等一下吧。”甘芷平静开口，掏出一些钱交给一直等着的船夫，转身带着顾君承去往一边的凉亭。
察觉到了她的不对，顾君承挑眉不语，默默跟上去。在凉亭中站定，还笑着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游湖？”
“昨天夜里，我嫂嫂和哥哥大吵了一架，哥哥甚至今天早上就病倒了。”直视着顾君承的眼睛，甘芷紧绷着身体，强迫自己冷静。
点点头，顾君承并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睛依旧坦荡，仿佛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
甘芷更觉心寒，继续说道：“小福是今天早上回去的，嫂嫂叫我过去，从她的话里，我知道是你从我这里打听到消息后才找她的。你和小福说了什么，你又对我哥哥嫂嫂做了什么，你还不说吗？”
低头轻笑，若菡这个丫头，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顾君承漫不经心地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昨日你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要找小福而已。”
“顾君承！”大喊一声，甘芷的哭意都快要忍不住，“你还不肯说吗？好，那我再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顾君承轻轻皱眉，“你为何问这些？”
“我为何问这些？”嘲讽地看着他，甘芷又往前逼近，“你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顾君承的声音平淡，没有丝毫不忍，就连注视着她的眼睛，都是没有丝毫波动。
泪水终于在眼角滑下，甘芷摇摇头，脸上堆满嘲讽，“果然如此，你从始至终对我的接近，都是为了合理地来到洛阳，住进我家，再得到我哥和嫂嫂的消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