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千裘换了一袭极为惹眼的行头，雪白长袍的衣摆处尽是含苞待放的红梅，长发用金闪闪的发冠束成马尾，他笑时像是人间四月天的暖阳，玉面红唇，眉眼弯弯目光温柔，举手投足却像整天不务正事打马从闹市街头穿过的纨绔子弟。
向来只有妖族才能出此等姿容的俊美男子。
白止戈瞧了一眼自己身上柔软的淡青色蛟绡纱，在太阳下泛着如蚌壳粉般荧光色，五光十色甚是惹眼，狐千裘瞧了一眼白止戈，从头到脚瞧着赏心悦目，但好像缺了点什么。
沉思了一番，最终给白止戈配了一个白色轻纱斗笠。
这样的妙人，岂能是那群不长眼妖魔能看的。
“云胡在暗，咱们如此招摇，我怕行事不方便。”
二人携手顺着路向前走去，肩膀被狐千裘紧扣，他一手扶着斗笠一边将边沿压的很低，此路来来往往的妖魔少不得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们二人，渡海梵天好看的妖倒是不少，就是没有他们这般耀眼，明晃晃往人眼里扎的妖魔。
“你且放心，我心里自有数，让这群没见过世间的妖魔好好瞧瞧，什么叫俊美无双。”
……
水迢迢将烤好的鱼虾撒了些盐分了下去，若有所思的转着手里的木棍，手上还未烤好的鱼里面没熟外面已经焦了，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洞口处，随着手上的鱼慢慢烤熟，心中期待的感觉渐渐淡了下去。
凤朝歌将鱼吃的只剩下一堆鱼骨，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没想到水迢迢这病秧子厨艺这么好，以后将他带在身边不愁吃了。
她惦记着放在荷叶上已凉透了的小鱼，“白师兄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在外面有事耽搁了？就算再忙也应将这午饭吃了才是！”
仇虹只吃了几口，还在担忧抽生魂的事，凤朝歌还有春长秀修为和根基都差，就怕抽生魂时出什么岔子。
“我去寻他们回来。”
水迢迢将本来给陆杳杳的烤鱼一并放在了荷叶上，提醒道：“不必去寻了，他们还有我的妹妹估计已经走了。”
“什么？白师兄他们走了？”
水迢迢叹了一口气，他方才才感觉到这附近已没了陆迢迢的气息，消失有一阵子了，他们鬼魅能从空气中敏锐的察觉到同族的气息，这附近已没了鬼魅活动的气息，他们想必已去了渡海梵天。
“这二位小师弟还真不是人，说好大家一起去渡海梵天的，他们两个怎么自己跑了？若是再让我看到他们，我要喂他们一百颗丸子！”
仇虹轻声询问道：“水公子，那你可知抽生魂的法子？”
水迢迢摇了摇头，他只听说过从活人体中抽取生魂，但具体怎么做他不知晓，听闻此法异常凶险，曾有人将生魂抽出来过，但生魂离开本体太久，便回不去了，这跟死了又有何区别。
“此处也不宜久留，我们不如结伴而行向北而去，去人多的京都，那里人多且气息复杂好藏身，妖魔也不敢在天子脚下放肆，寻一处落脚等他们回来。”
他们三人已叛出师门，去哪里都一样。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他们在渡海梵天平平安安的，能将云胡杀了还天一个太平。”
……
狐千裘带着白止戈去了附近最大的城，白止戈抬头微微扶起斗笠，从轻纱的缝隙中看到“幻海城”三个大字，城墙上竖立着烙印曼珠沙华的黑色旗幡，城楼还有城门处，都有巡逻的守卫，神情木讷，手持长|枪身披暗红色铠甲，一时间分不清他们是妖魔还是人。
“他们是人吗？”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狐千裘向前一步，反手握住白止戈手腕，轻声道：“走吧！”
入城后，幻海城的一切与凡人的世界大同小异，道路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与他们在鬼冥司镇中看到的东西更为惊悚骇人，牢笼之中关的都是修仙门派的弟子，身上的道袍能分辨出此人出自哪门哪派。
他们紧紧挨着背靠栏杆，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脸上满是绝望，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人偶，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被卖掉。
白止戈将他们颓废毫无生气的模样映入眼中，看着守在牢笼旁叫卖，数着钱的妖魔，心中的恨意丛生，再一次要吞掉他的理智，狐千裘微微低下头在他耳旁，轻声劝阻他，又像是眷侣之间亲昵的呢喃。
“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救他们脱离苦海就必须要杀掉妖王和这里盘踞已久的魔头，只有让渡海梵天陷入混乱之中，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白止戈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被狐千裘牵着手腕离去。
二人挑了一家看起来十分华贵的客栈，在门口接客的小妖精看着与渡海梵天格格不入的二人，眼睛都直了，“不知二位客观打哪儿来？”
狐千裘知晓妖族嗅觉灵敏，微微燃起体内的狐魂顿时将凑上前来的小二给挡了回去，强大的妖族之气带着压抑，那小二不过是才幻化出人形不久的小妖，顿时被按着头跪在了地上。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还请公子高高抬贵手，放放小小的一马。”
白止戈已然知晓怎么做，催动体内的魔气，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又按压在了小二的肩膀上，两股强大的法力让店小二喘不过气来。
狐千裘脸上挂着笑，从钱袋中掏出一枚金珠赏给了他，眼中的阴鸷让店小二一哆嗦，“不该打听的千万别瞎打听，我们夫夫初到幻海城便遭人猜忌身份，好生的叫我伤心。”
“是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惹得二位贵客不高兴，二位贵客楼上请！”
I白止戈用暗语同他说道：“陆杳杳给了你一袋金珠，我让你省着花，你直接赏了他一颗，咱们在渡海梵天还不知要呆多久……”
狐千裘趁机捏了捏他的手腕，“怕什么，就算是金珠花完了，我也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小二不知他们二人喜欢什么样的房间，便领着人去了天字号的顶层阁楼，屋内布局雅致，墙壁上挂着文人墨客喜欢的字画，窗户旁半人高的瓷瓶中插着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绕过金丝屏风，向外面延伸出的阁楼亭台，摆着矮榻和茶几。
狐千裘对那矮榻甚是满是，甚是期待的看向一旁的白止戈，只要他点头，这客房他们便定下了。
“你觉得如何？“
“甚好，就这间吧！”
狐千裘倒了半袋子的金珠，这不过是住三日客栈的钱。
白止戈长这么大从未如此奢侈过，甚是心疼还剩下半袋子的金珠。
待小二离去后，白止戈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如此铺张浪费，我看过几日你吃什么。”
“吃什么？我自是吃你啊！”
白止戈神色镇定，避开狐千裘朝着屏风外的亭台走去，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个无耻之徒！”
“啧啧，咱们的小仙君怎么只会这一句话？我都听腻了，不如换个词儿让我长长见识？”
白止戈才站在亭台内看着对面阁楼的人眉头紧皱，不过片刻的功夫，正对面二层茶楼外的亭台挤满了小妖和小魔，神情微微恍惚，像是回到了他在飞仙门降妖大捷时，自己师弟师妹们投来的炽热钦佩的目光。
“方才我就听闻咱们这小小的幻海城来了俊美无双的公子，未曾想竟是真的，不知结亲否？”
“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心吧！这公子八成是结了亲，我亲眼瞧见他们贴耳私语，含情脉脉的，就凭你也配？”
“我眼馋瞧瞧还不成吗？”
白止戈退回房内，将阁楼的门一关，隔绝了他们炽热的视线。
狐千裘已脱了鞋，侧着身子躺在榻盯着白止戈，轻声笑道：“你还舍得回来？我还寻思你怕我吃了你，不敢回来了。”
“……”
有何区别？
狐千裘将自己赚钱的法子讲给了白止戈听，之所以选择幻海城，是因为这里的妖魔不善丹青，如他们来时所见，妖魔身上的着装都已暗色为主，鲜少出现如他们这身惹眼的浅色。
“白止戈，你不如为他们作画，这财神爷自然就送上门来，我曾见你所绘丹青栩栩如生，这一张化作卖个几百金珠不过分吧？”
“？”
方才何人信誓旦旦说让他不愁吃不愁穿的，这不过片刻便成了自己用手艺养他，好生的无耻。
“狐千裘，你就是这么养家糊口的？”
“不然呢？”
白止戈恨不得用邪剑扎死这个没良心的，终归是妥协。
这第二日，闻声而来的妖魔将客栈的门口围的妖满为患，那自称“白衣”的公子一日只作画一张，价高者得，最后名额被一个财大气粗的海妖以千金珠的价格拍了去。
白止戈对着这海豹粗的海妖，无从下笔，狐千裘在一旁轻声提点道：“你随便画便是，一会儿我来说给他听。”
白止戈提笔随意发挥，画中人的身影跃然于纸上，一头灰蓝色的海妖，海蓝一般的眸子，他脸庞轮廓线条如刀锋削过一般，玄色长袍上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荧光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