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灵笑容一滞，低头再看。猫还是那只猫，可光从宿舍楼里照出，猫身前却没有半寸影子。
所以，这也是鬼？
还是只猫鬼。
别灵无视掉猫投过来的视线，赶紧解释：“没，我刚看见一只猫，还以为是你养猫了。”
老孟：“曾经养过。现在没养了。”他摆摆手，仿佛有些不忍心地说，“养那些太费心费神，不想再养了。”
别灵懂了。
这猫怕是老孟之前养的。
果真，那猫就算察觉别灵看得见鬼，也没跟着别灵挪动地方，而是乖乖地蹲在楼前，眼睛一直跟随着老孟。
这要是换成只孤寡鬼，早就缠上来骚扰别灵了。
此后数日，别灵渐渐习惯了开着阴阳眼的生活。
那家叫三界的讨债公司，没有再联系他，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让别灵总觉得惴惴不安。他买来黄表纸，重操旧业，照着志愿者叔叔画出的样，开始努力练习画符。此外，别灵翻出少年时做的笔记和学习资料，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当年水准。
当然，一直开着阴阳眼也有好处，比如别灵在找工作时，能避免踩雷。
前天，别灵去面试一家保全公司。招聘简章上头写得挺美——招聘行政管理人员，每月固定工资七八千，有绩效加提成，周末双休，朝九晚六。
别灵一接到面试通知，便兴冲冲地赶到面试地点。还没进门，他就见到一个吊死鬼悬挂在公司大门上。那鬼见别灵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立刻目露激动，咬着舌头大声疾呼：“快跑——！”
别灵再往他身后看去，一串怨气冲天的鬼魂陈列在公司大堂里——这是保全公司，还是要你命企业？
别灵鸽了面试，回家查找该企业信息，还真在一个匿名论坛里，找到了这家公司的□□。不过因为是匿名，消息真假有待商榷。
但不管企业本身有没有问题，它的经营地址都不适合活人进去。那里头的怨气已经快凝出水了，身处其中的人，不管心智多么坚定，都会受到负面影响。若是心志不坚，那影响就更大了——轻者自杀，重者屠杀。
也因此，别灵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在金悦的兼职，别灵仍在继续。
看别灵按时上工打卡，成了会馆同事每日必查之事。只要别灵来打了卡，主管就会在微信群里发：他来了！他来了！他鲜活地向我们走来了！
别灵：……就感觉有那个大病。
但同事们的关注，还是让他觉得有点贴心。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会馆同事们的幸运期到了，好些公主少爷在微信群里说自己要“上岸”。其中包括因为帮助别灵，而得罪了小缘的lily。
别灵点开和lily的对话框，私聊她：恭喜姐姐脱离苦海，希望姐姐能一直在岸上开开心心~
私聊发出，许久收不到回应。
别灵有些纳闷，但一忙碌起来，他便忘记了。
这日是周六，娱乐区的服务员又忙得脚不沾地，人事部的员工便派遣几名临时工们过去协助。
别灵也在其中。他走在队伍最后头，在他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那个地缚灵小鬼，跟狗见了包子似的，只要别灵一到会馆，他立马跟过去，飘在别灵身后。等别灵下班，他又跟“望爹石”一样，殷切目送别灵走远。
这搞得别灵有点无语。虽然这鬼暂时无害，但毕竟人鬼殊途，谁知道何时出个茬子，让小鬼变成厉鬼。
别灵会的小伎俩，可对付不了厉鬼。但要请师傅来超度，别灵又拿不出钱。
再一次因鬼魂陷入苦恼时，娱乐区经理让别灵去至尊包房帮忙。
那日事后，至尊包房已经营业过不下十回。娱乐区也出了新规定，要求至尊包房的服务员必须是正式职工。可上有规定，下有苦衷。人一多起来，就那几个正式职工哪里够跑全场。
难道熟客来了，熟悉的服务员不去顶上？
难道豪客来了，正式职工不想凑上去多拿几分小费？
经理再是个能干人，也不敢去做“挡人财路”的事啊！
作为最佳工具人，平时又乖巧懂事的别灵，被娱乐区经理嘱咐：“帮个忙，别声张，结束后哥请你吃牛肉面。”
别灵做了个“OK”的手势，从吧台端着酒水，快步走向包房。
等靠近包房门时，别灵忽然发现一直紧贴着他的小鬼，这次站得有七八米远，还嘴角下撇地扒在墙角，一脸警惕地看着这边。
这是怎么了？
别灵进门的时候，将房间内的情形快速扫了一遍。
这次使用包房的人不算多，约莫二三十个。观其衣着、年龄和相貌，像几名富二代带着一群女网红。好在同样是富二代，这群人玩得没上次那位疯狂，还有些过于安静了，全都静坐在沙发上，听着背景音乐，埋头看着手机屏。
别灵环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便端着酒水过去服务。
在别灵蹲下摆放酒水时，地板上的一个凸起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个凸起在投影墙和第一个茶几的正中间，似乎是一个黏在地毯上的半球体，约莫十厘米高，深红色，时不时晃动一下。
别灵皱起眉头，不记得之前有见过这玩意儿。
难道是客人带来的？
别灵转头继续摆放酒水，可心里总觉得这东西怪怪的。等他摆放完毕，回头看去，险些被吓得叫出声来。
只见刚才还只是个半球体的东西，竟然长出了一只婴儿大小的手，五个指头一张一抓，既像是在活动手指，又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恶臭味传来，像是腐烂的肉里混杂着臭鸡蛋，还在上面撒了几朵槐花。
别灵霎时面如土色。这臭味他闻过，是恶鬼的气息。虽然气味比他少年时所闻到的要淡一些，但恶鬼就是恶鬼，他可对付不了。
这时，再转头看坐在沙发上的客人们，别灵发现其中怪异。现在的智能手机都有屏幕亮度自动调节功能，可在包房这样幽暗的环境下，所有人的屏幕却还发着亮度拉满的光。
这是被致幻了？
别灵飞奔向角落里藏着的小鬼。
小鬼依然是形似纸人的面目，见别灵不躲着自己，反而飞扑过来，嘴角直接咧到了太阳穴。
别灵口中默念着“显形咒”，趁着小鬼不备，一把拎住小鬼的衣领，将他拽进了男洗手间。
小鬼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人拿捏住了。他挣扎起来，面目凶恶，“叽叽”直叫，像是在骂娘。
男洗手间最后一格，别灵坐在马桶上，怒瞪着面前的小鬼。
“我问，你答。”别灵恐吓道，“不然就拿筷子来夹你中指。”
夹鬼中指，一种传统的驱鬼方法，虽然伤害不了鬼魂，但可以让他感受到剧痛。
小鬼显然不是个“白纸鬼”，一听别灵这么说，原本还竖着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口中依然“叽叽”叫唤，不似人言。
好在别灵听得懂鬼话。
别灵：“那包房里的是什么玩意儿？”
小鬼：“叽叽叽叽……”是之前你跟那个谁打架后，洒在地毯上的心头血。那谁不是去找人补救了嘛。现在你看到的，就是补救之后的样子。
别灵回忆片刻，倏地恼怒，“那牌子里装的难道小孩儿的心头血？！”
“叽。”是。
“他们怎么搞来的？”
“叽叽叽叽……”其他人的不知道，那谁的是他自己找人生的，等孩子尚未出世，在母体中存够8个月时，剖腹取婴，再抽出婴儿的心头血，混合该婴儿尸身炼出的尸油，一道灌入金牌中。这样的小鬼最厉害，又会招财运，又会招桃花。
别灵：“你是说，小缘不仅搞这些邪术，还为了邪术杀人？”
小鬼：“叽叽……”有不杀人的邪术？
“……心头血变恶鬼，也是他搞出来的？”
“叽叽……”如果他让这个小鬼彻底死了，小鬼绝对要戾气反噬，让他生不如死。那与其自己死，不如死别人，正好他也想搞死你，不如就让师傅补救一下，搞出个要定期吃人的鬼婴来，他说不定还能从傍大腿的，直接变成大腿。
听到这里，别灵觉得自己那脚踢得太轻。但后悔已来不及，为今之计，只有找人来将那恶鬼收拾干净。
别灵：“那恶鬼什么时候成？包房里的人是不是都得死？”
“叽叽……”还早着呢。这恶鬼能催熟，就是吃饱了人命的。在长成之前，应该不会再吃人。
别灵：“艹！他又杀了人？！”
“叽叽……”你打开微信群。里头那些说要上岸的，都不是本人发的。
别灵神色一凝，打开微信里和lily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是十天前，由别灵发出的祝福。他着急地点开lily的头像，翻找朋友圈。lily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显示时间是十一天前。翻看lily之前的朋友圈，她几乎每过两天，就要发一条新的。
十一天没有更新……
所以真的是遇害了？
握紧手机，别灵面带怒意。他转头盯着面前毫无鬼气的小鬼，“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小鬼又作出那副诡异的笑容：“叽叽……”嘻嘻嘻，我和他出自同一个父亲，算是他的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