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六月帮云墨沉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两人再坐下一起用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宫里来人传话，说是皇帝召见。
云墨沉当即起身进宫，到了御书房外面，略微犹豫片刻，举步进去。
里面只有皇帝坐在案前，以及随侍在左右的两名太监，并无多余的人。
“参见父皇。”
“平身。”皇帝抬眼，因经过昨晚的变故，眼下乌青，形容变得十分憔悴，打量了云墨沉一会儿，问道：“你镇压叛军没受伤吧？”
云墨沉摇摇头：“不曾，只是让父皇受惊了。”
皇帝笑了笑，说：“朕多亏了有你二哥及时来相救，否则只怕也活不到此刻了，这次，全靠你们兄弟二人。”
这是什么意思？云墨沉听出这话有弦外之音，暗自揣度，面上却不动神色。
“不知父皇急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太子及其同党皆已被打入天牢。”皇帝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同党好办，按照国法办了便是，但太子毕竟是皇家人，要真依照国法办，恐怕就整个皇室，包括朕，都得伏诛了。”
云墨沉心下了然，皇帝这是想留太子一条命。
“特殊情况特殊办理，相信文武百官与天下百姓也不敢说什么，不过也有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依儿臣看，可以不株连三族，可他个人的罪，却是不好免的。”
皇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他就猜到，这孩子不会肯放过太子。
“话是这么说，可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何时真的与庶民同罪过呢？你也算在官场浸淫时候不短了，有些道理不用朕说明，也该是明白得很。”
这话云墨沉不想答，是啊，天子犯法何时真的与庶民同罪了，何时不是权大势大的上层人享受特殊待遇？
不说底层百姓深有体会，他这个三王爷，也早就亲身经历过。
太子如果不是有皇帝偏袒，岂能到今日才倒？
“那么，按照父皇的意思，是要免去太子的罪过么？”
皇帝察觉得到，他很不满，然而，自己才是皇帝，是父亲，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不成？
“朕并不是要免去他的一切罪责，只是不杀他，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边疆，好歹让他活着。”
“父皇顾念父子之情，这可以理解，不过如此行事，会否惹来群臣不满，百姓非议？”云墨沉担心的是，给将来留下祸患。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做储君十几年，势力范围太广，要彻底根除得花很大一番力气，他若活着，借助某股势力东山再起虽然很难，却并非没有可能。
皇帝觉得他是在找借口，目的就是要弄死兄长，有些不悦。
“群臣与百姓顶多也只是议论两句罢了，岂能因一个废太子为难朕？你多虑了。”
云墨沉冷笑：“既然如此，那父皇自己定夺便是，何须与儿臣说起。”
“因为朕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太子。”皇帝皱了会儿眉，之后又舒展开，叹出一口气，“太子是有不对之处，但他毕竟是你的兄长，令他受罚也就是了，没必要往死路上逼。”
云墨沉直直地站着，没有说话。
皇帝又说：“太子走后，储君之位也就空出来了，在剩下的三个皇子中，只有你和老二具有当选的资格，而你与老二相比，不论能力还是谋略或其他各个方面，都要强些，朕打算……”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墨沉便抢先道：“父皇恕罪，儿臣并无继承大统的想法。”
“什么？”皇帝不敢置信，但凡生在皇家的，哪个没有野心？那些所谓没有争位想法的，都不过是能力不足罢了。
可云墨沉显然并不在这种情况之内。
云墨沉解释道：“儿臣做个王爷，一生安稳便足矣，至于皇位，儿臣从未肖想过，另外，二哥要比儿臣更适合那个位置，若不行，四弟也可，他虽年纪还小，但从现在培养，假以时日定能长成一位合格的储君。”
皇帝看着他，暗暗斟酌他的话是真是假。
“即便你真不做储君，朕也不会改变对太子的判处，你可明白？”
原来他是想用太子之位收买他？云墨沉恍然大悟，顿觉可笑。
“儿臣不在乎，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先行告退了。”
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回头道：“希望父皇可以想想，昨天晚上太子还企图杀了您和太后，如果他真的得手，我们的结局将会如何？”
皇帝噎住，喉头干涩，半晌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果太子造反成了……
半个月后，皇帝经由刑部，发布判令，将与太子谋反的党羽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丝毫没有手软。
最后果然没有杀太子，如他对云墨沉所言，只是将他发配南疆，勒令永不回朝。
太子在大牢里原本还天天要求见皇帝，可惜没如愿，等到要离开京城这天，倒是没有再闹，其实也是闹不起来了。
一个小小的庶民，不被押送的公差打死就算命好的了，还想见皇帝？
他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离京的当日，云墨沉与云墨衡二人在太子途径的街道边上的酒楼喝酒，目送他离开。
“可惜暂时不能对他动手。”云墨衡颇觉遗憾，因为太子如果有什么好歹，皇帝首先就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那就让他多活些时日吧，左右到了南疆，也够他受的。”
云墨沉想到自己腿伤那两年所受的苦，就觉得即使是让太子在南疆受一辈子苦，也难消心头之恨。
太子倒了，那些太子党也跟着倒了，朝廷各部不得已进行大换血，动荡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慢慢恢复安定。
而将军府里，盛家的夫人刘氏因病入膏肓，又得知女儿失去嫁入东宫的机会，急火攻心，吐了几口血，气绝身亡。
后母也是母，依旧是长辈，盛六月这个盛家的大小姐自然要回去奔丧。
身在北境的护国大将军盛峥收到消息后，也得到皇帝的准许，匆忙赶了回来。
出殡前天的灵堂上，隐忍多时的盛兰兰站起身，指着盛六月道：“是你害死我娘的，我要给你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