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卫渊所陈述属实，陈家欺上瞒下，谋害了老镇北侯卫忠，这些年在朝中肆意妄为，实在是罪不容恕。
“今有陈蕴修，藐视皇恩，触犯律法，谋害同僚，如今事实确凿，着三日后问斩，以正朝纲，以安民心，钦此。”
圣旨念完后，皇帝神情冷肃，朝臣们则是纷纷下跪。
卫渊在这一片山呼万岁之中，也低下了头：“吾皇，万岁。”
除这道圣旨之外，皇帝今日还接连下了几道圣旨，皇后被打入冷宫，成年男子皆发配边疆，女眷则充作家奴。
至于未成年者，倒是侥幸逃过一劫，只是三代不得入仕，也断绝了陈家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阁老陈蕴修的死，昭示着大厦将倾的陈家，彻底的坍塌了下来。
除此之外，皇帝为了安抚卫家，不但将卫渊的职位从五军左都督提拔成了正都督，扶他做了五军都督府里的一把手，更是许诺要亲自去带着武将们去皇极殿里给卫忠上香。
此事，于卫忠而言，乃是天大的荣耀。
便是身死，也是死后殊荣。
对此，卫渊再次谢恩，不过倒是真心实意了不少：“臣，谢主隆恩。”
升官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却是让他心神激荡的。
而在场的武将们，更是眼眶都有些泛红。
寻常都是些铁骨铮铮的男儿郎们，却在这时候，忍不住心中酸楚。
皇帝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却抛出了第三个恩典。
“当初卫衡虽触犯律法，可这些时日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况他是卫家人，卫忠一生子嗣不丰，男丁唯有你们兄弟二人。朕念在他年纪尚轻，此番便饶他一回，让他回家反省去吧。爱卿啊，你是长子，日后要与你弟弟守望相助，一同将卫家振兴，方才不辜负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皇帝这一番话，听着十分语重心长，卫渊的手，却是瞬间攥紧了。
但朝臣们都在，他便只能谢恩：“臣领旨。”
……
出宫的时候，还有朝臣们跟在卫渊的身边。
他推着轮椅走的慢，那几位却是不着急，都慢慢悠悠的跟着他，还不忘劝告他：“如今老侯爷沉冤得雪，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贤侄啊，你也要放宽心，这北越，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卫渊对这人并不熟，眼下却也没有驳他的面子，只是颔首应声。
那人却还要念叨：“说起来，此番这么大的事情，褚家怎么没人出面？我若是没记错，老帅还是你的恩师，与你父亲关系也很好吧？”
闻言，卫渊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起来：“恩师在家休养，他年岁大了，这些事情不宜打扰。”
然而卫渊这冷脸，看到那人的眼中，却是以为他这是在不满褚家人。
那人还要再说什么，又见宫门口已然到了，这才笑着与他道别。
卫渊点头，脸上的寒霜还在，眼神却突然一变。
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旁边的女子……
是白微。
春寒料峭的天，她穿了一身红衣，火似的站在那里，瞬间便融化了他眼中的寒冰，冰消雪融。
“夫君。”
瞧见了卫渊，白微快步冲着他过来，却在走到他面前，又说不出话来。
不过短短几日，怎么瞧着人就瘦了一大圈？
白微张了张口，先红了眼眶，卫渊见状，倒是先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她没有先上来骂自己一顿，他已经很满足了。
念及此，卫渊主动去牵她的手，在感受到指尖的寒意，复又微微拧眉：“先上车吧。”
白微闻言，顿时回过神儿来应声。
不过等到卫渊想要上马车的时候，却又被她拦住：“等等。”
白微说着，回身从车上端下来一个火盆，放在了他的轮椅下面：“先去晦气。”
她倒是全然不在意这是在宫门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卫渊见状，心底的阴霾倒是一扫而空，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推着轮椅过了火盆。
不过心里，对于白微的话，也是十分认同的。
可不就是晦气么。
不管是在刑部，还是在宫里。
待得上了马车后，小姑娘又殷勤的端茶倒水，拿帕子让他净面，殷勤备至的模样，让卫渊也不由得笑着捉住了她的手。
“蓬头垢面不得见天颜，去宫里的时候，已经梳洗过了，不必这么麻烦。”
他说着，又抓着白微的手，轻声叹息：“才几日不见，怎么就瘦了？”
瞧着小脸尖尖的，才被养出的那点肉，又瞬间回去了。
卫渊看的疼惜不已，白微却是吸了吸鼻子，道：“你才瘦了呢，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了？”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委屈：“我都见不到你。”
这些时日，她想遍了办法也见不到卫渊，不管是拿着长公主的令牌狐假虎威，还是拿银子去打点，可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但见不到卫渊，她怎么能放心呢，所以她吃不好也睡不好，甚至夜里睡着了还要做噩梦。
她眼里满是心酸与委屈，看的卫渊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喟叹着，伸出手来将她抱在了怀中。
在一起时，只觉得抱着她安心。
如今这几日不见，方才知道，抱着她，就如同抱住了一朵花。
那是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花朵。
……
但卫渊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怀中人便先哭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她多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有了发泄的渠道，抓着卫渊的衣服哭得不能自已。
那模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去的人是她了。
卫渊又心疼又好笑，唯有认命的抱着她哄。
直到白微情绪好转，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时控制不住……”
来之前的时候，分明还是雀跃的跟鸟儿似的，可一见到他，就觉得那些委屈都涌上来了。
就连情绪，都控制不好了。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委屈巴巴的，卫渊却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