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得他多说几句话，都得看这位爷的心情，如今这诺言倒是许的跟不要钱似的。
清泉瞧着自家主子这模样，也有些心酸，他重重的点头，再看卫渊眉眼中的疲倦，又深吸一口气，道：“主子，您多保重，属下先告退了。”
卫渊身陷囹圄，他便是对方在外的一把刀。
卫渊微微阖目，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他一句：“安全第一。”
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便是差事办砸了，也鲜少有惩罚，卫渊待他们，名为主仆，实则却与兄弟无异。
清泉心知肚明，应声便带出些哽咽：“是！”
待得清泉走后，卫渊缓缓地靠在轮椅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荷包，那是白微送他的，内中装着香，也是少女亲手调配的。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让他安神用的。
卫渊垂眸，看了一眼这荷包，唇边到底是起了点笑意。
这次怕是要让她不安神了，待得出去后，再与她赔罪吧，也不知小姑娘肯不肯原谅自己？
……
能不能原谅卫渊这件事，白微压根就没考虑过。
因为他出事之后，她除了担心之外，便都只剩下了自责。
觉得自己无能，在这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说来可笑，起初穿书的时候，她还将这里的人当做纸片人，带着她知晓剧情的上帝心态。
可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现实却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脱离了知晓剧情的金手指，她就是个没什么太大本事的俗人。
若不是她靠着那点小聪明抱上了卫渊的大腿，怕是现在自己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也幸好，卫渊心善，没有在一开始就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接下来几日，白微的日常便只剩下了打听消息。
好在那些消息，传来的也基本上都是好的。
比如，卫忠之死，在朝堂上掀起了飓风，武将们为他的死亡真相震惊，而文臣们则是借此机会对陈家口诛笔伐。
陈蕴修如今已经成了落水狗，每个人都想对陈家踩一脚好谋取利益。
而宫里的皇后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贤妃当先对她发难。
雪婕妤身边的宫人翻了口供，将雪婕妤的死亡，归结到了皇后的身上。
她只说雪婕妤是被皇后指使的，因为皇后拿五皇子的性命去要挟。
与此同时，贤妃则是跪在天宸宫外不起，求皇上要主持公道。
这次贤妃倒是学聪明了，她不说大皇子，只说五皇子是皇帝骨肉，这样年幼便没了娘，日子以后可要怎么过？
皇帝在前朝被卫忠之事闹得头昏脑涨，到了后宫，又有这样一个纠缠不清的官司。
而这里面，皆因陈家而起。
于是愤怒的皇帝，直接便将皇后打入冷宫，但与此同时，也杖杀了一批下人。
这其中，也有贤妃的人。
后宫血迹未干，贤妃也被禁足，她倒是半点不担忧，反而笑的冷冽。
眼下局势乱起来了，可越乱，对她越有好处。
虽说眼下她跟大皇子瞧着也吃了亏，可不到最后，谁知她不会是最终赢家？
……
这样的局势里，长公主倒是进宫的很频繁。
这次皇帝昏倒后，是长公主雷厉风行的替他稳住了局面。
皇帝大概是年纪大了，终于体会到了亲人的好处，所以对长公主态度越发亲近了起来。
甚至就连朝堂之事，也开始主动与她商议了。
但对于长公主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至少在皇帝问起来卫忠之事，长公主的回答便格外的简单：“我不知。”
她三个字便将皇帝打发了，皇帝隐隐有些不虞，面上却还是带着诚挚，恳求道：“长姐不觉得，这局势有些不对劲么？”
他说到这儿，又叹息道：“朕如今年纪大了，又常在宫中，并不知外面的情形，于是便总有些小人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的蝇营狗苟算计。朕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他们想将北越搅的乌烟瘴气，朕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闻言，长公主只是低垂着眼，神情里却满是讥诮。
这北越第一个搅乱朝堂的，不正是你么？
见她不说话，皇帝再次软化了口气，低声道：“父皇在时，便夸长姐，‘虽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年，长姐虽在外面修佛，却也为百姓做了诸多善事。如今既是回来，朕也希望你能够帮扶一把，齐心协力守好赵家江山，不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得逞，待得百年后，也算是对先祖有交代。你说，是不是？”
他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长公主再抬眼的时候，眼中便见了泪：“皇上这般待本宫，我也很是欢喜，父皇他们在天有灵，必然会感念你一片爱护手足之心。只是我这些年参禅修佛，对俗世已然没什么牵念。唯一对不住的，便是我那被掉包又受苦多年的女儿。如今孩子已经找回，得了享受天伦之乐，皇上又这样待本宫，我自认再无遗憾了。”
她话说到这儿，又吸了口气，为难道：“奈何我一介妇人，眼下后宫人心不稳，本宫尚且能帮忙照看，可朝堂之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方才你说这些，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话来。奸佞不除，不得安民心。冤案不平，不得安社稷。这是太祖皇帝在时便说过的话，想来放在如今也是适用的。”
皇帝情真意切的说了半日，最终却只换了长公主这一句话。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有些不虞。
但长公主只当不知。
反正太祖皇帝的话，他便是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否认的。
再说，如今这朝野上下，可不就是这样的局面么。
长公主心中嘲讽，对眼前人越发失望。
但这失望只在心里，皇帝看她时，只看到她的诚恳与疏离。
到底不曾真的相处过，也不是嫡亲的姐弟，果然不会真心待他。
皇帝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可那愤怒不过瞬间，又被他平复了。
“多谢长姐教诲，朕明白了。”
知道长公主于他不会再有任何助力，皇帝索性放弃。何况他今日来，也并非真心想让她帮忙，只是要试探她的态度——看她和卫忠之事，是否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