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妙文领着祁大夫人和祁姝婷二人，住进了特意整理出来给她们母女暂住的东院。
祁姝婷饮了酒，身上发汗，额前的碎发略微濡湿，一走到房中，便坐在榻上小声啜泣起来。
到底是美人，哪怕是形容狼狈了些，却依旧美成了一幅画。
妙文上前道：“表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还是说，有谁欺负了您？”
“没什么。”祁姝婷摇头道，眼角泛红唇脂淡的几乎已经看不清。
祁大夫人道：“准是还记着秋儿说她的那些话呢。”
她看了眼妙文，知道这个婢女是沈夫人跟前的，有什么话自然会传回去。
“都十六岁了，却还是个孩子心性，你表妹同你开玩笑，还小气的躲在房中哭。”
妙文但笑不语，出门打了水，端着铜盆进屋，拧了帕子递给祁姝婷。
“谢谢妙文姐姐。”祁姝婷抬起头，脸颊旁贴了湿发，眸中闪着泪花，如一朵被雨水浇淋过后的花。
如此佳人在面前啼哭，倒是让一贯清冷的妙文也忍不住动心。
她劝道：“我家姑娘绝非有意与表小姐作对，只是近几日被罚抄写经书，许是倦怠了，生了一肚子火气，这才冲着您撒了野。”
“您大人有大量，便多担待一些吧。”
祁姝婷想起之前的传闻，分明是说二姑娘沈芷兰受到的宠爱多一些，可今晚的接风宴上，她倒是见叔父对沈滢秋态度不同，似乎是对其有所偏爱。
用拧干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秋表妹总是这样吗？婶娘和叔父不会责罚她吗？”
“姑娘她看似顽劣了些，但做事都有数。前段时间张巡抚来咱们蕲州照常巡视，正巧遇上城内出了不少事儿，我家姑娘还帮了张巡抚不少忙。”
妙文虽然不是沈滢秋身边的人，却对这些事都有所耳闻。
她道：“张巡抚待我家姑娘可不一般。”
祁姝婷捏着帕子的手一滞，没有想到这个沈滢秋居然能够和巡抚搭上关系。
她听了妙文的话后，对沈滢秋的印象更差，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外男如此亲近，怕不是生了其他心思，上赶着去勾引别人。
如此行径，真令人不耻。
祁姝婷冷声道：“没想到秋表妹竟是这样的人。”
妙文听出几分其他意思来，动作没有停下，绞着帕子，道：“姑娘是怎么样的人，我们做下人的都知道。至于外人怎么评价，那我们也就管不着了。”
“她平时待你们如何，怕是非打即骂……”
妙文似笑非笑，道：“表小姐多虑了。”
见从这个婢女身上套不出有用的消息，祁大夫人便让妙文先回去。
妙文也不多打扰，将沈夫人送给祁大夫人和祁姝婷的四个婢女留下后，自己回去复命了。
“你们去拿洗漱的用具拿过来吧。”
将婢女都打发走了以后，祁大夫人才在祁姝婷的脑门上杵了一下，道：“你这是在耍什么性子，当着这个妙文的面说沈滢秋的话，她不是转眼就说了出去。”
“是女儿考虑不周。”祁姝婷委屈极了，额上的花钿被抹乱，更显出几分凌乱的美。
祁姝婷咬了咬唇，长睫颤动，道：“可是娘亲，这个沈滢秋未免太过分了些，我们才到沈府，她就落我的脸面，怕是以后也会对我故意挑刺。”
“那又如何！”祁大夫人从鼻腔里发出冷哼，道：“她小了你好几岁，你难道还玩不过她吗？”
回忆起见到沈滢秋的那一瞬间，祁大夫人也有几分紧张感，倒不是沈滢秋对祁姝婷的故意挑刺，而是她的容貌。
于是认真对祁姝婷道：“她如今年岁小，容貌还未彻底长开，我就担心等她再大个一两岁，怕是连你也赶不上她。”
祁姝婷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如今听母亲这样说，略有心慌，更多的是不满。
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赶得上她的美貌。
可今日沈滢秋打扮如此随意，已经让母亲心生警惕，难不成日后真会赶超她？
不行，从来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漂亮！
祁大夫人道：“你那兰表妹模样生的没你漂亮，说话温柔客气，又是个庶女，她在你身边只有做绿叶当陪衬的份儿，你尽管和她待在一处，让她给你挡事儿。”
“我一切都听娘的。”
祁大夫人满意地点头，收走了祁姝婷藏在袖口中的帕子。
“这帕子上沾了辣椒水，你可千万不能用多了，免得眼睛发肿，到时候可没法见人。”
她们来时没带一个贴身婢女，如今使唤的婢女全是沈夫人送来的，尚且不知这些人的心性，绝不能随意交心。
祁大夫人道：“明个儿早起，你去给你婶娘和叔父请安，有机会就打听一下沈裴崇的消息。”
囊中羞涩的母女俩，要是再不赶紧想法子将祁姝婷嫁出去，可能她们就没脸留在这里了。
沈夫人性格温和，又常年待在小佛堂内，府上也就沈裴崇一个男子，其余几个姑娘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祁姝婷嫁了进来，沈夫人必定不会苛待她，没准儿府上的事务都得交由她来掌管。
次日清晨，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负责守夜的婢女还未起身，反倒是榻上的祁姝婷已经起来穿衣，她自己找出一套白色绣兰花纹的衫裙，自然地挽发，两边留下几缕碎发修饰脸型。
开窗，带着凉气的微风吹拂进来，将房中的熏香吹淡了一些。
婢女被惊醒，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赶紧道：“表小姐恕罪，奴婢这就伺候您梳洗。”
“没事，是我起的太早了。”祁姝婷浅笑着道。
才到沈府，她对这里的环境和情况都不太熟悉，便想着先去找沈芷兰，和她一块儿去请安。
洗漱后，一路穿花过树，终于到了沈芷兰所在的兰轩阁。
春香正在院中端着铜盆准备伺候沈芷兰洗漱，见祁姝婷来了，惊奇地看向她。
“我习惯早起了。”祁姝婷依旧挂着笑意。
踩在碎石子路上，沈芷兰笑着道：“可是住的地方不如意，所以没睡好？”
温软的锦被，满室熏香，不知道比她们来时住的船舱好多少倍，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睡不好。
祁姝婷道：“婶娘安排的极好，我只是有些认床罢了。”
祁家家大业大的，身为祁家嫡女的祁姝婷一定住的极好，来到沈府没睡好，也是有可能的，沈芷兰这般想到。
她挽着祁姝婷的臂弯，笑着道：“等表姐多住几日后就好了。”
走了几步，沈芷兰又道：“我今儿可算是陪着表姐去请安的，往日里夫人都免了大家的请安礼，只在重要时候才聚在一块儿。”
如此不重规矩，身为一家主母，竟然免了请安，这不是率先坏了规矩嘛！
难怪沈滢秋会这般张狂，半点儿规矩也不懂。
原来是有了这样一个母亲，待她以后嫁入沈府后，成为沈滢秋的大嫂，且看她是如何给众人立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