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闻言，正色道：“人证、物证俱有，加上黄亦琰对孙夫人行凶一事供认不讳，此事可以结案了。”
如此轻松便查出了幕后真凶，沈滢秋还有些怅然若失。
她问道：“黄亦琰与孙夫人有几分情意在，理应帮她周旋一二，为何会这样痛快就认了？”
晏倾道：“男女在一起未必有真心。”
转动了下桌子上的茶杯，晏倾抬头看向沈滢秋，想她年幼，许是不懂这些。
又道：“他的生母已逝，又不得父亲看重，加之继母咄咄逼人，他和孙夫人在一起多半是为了其钱财。”
白洲书院并不是那么好进的，若是黄掌事不肯拿银子给他去念书，黄亦琰的日子势必会难过，另辟蹊径也在情理之中。
“衙役在孙府搜出了一匹与我们找到的那一匹颜色相近花纹也相近的缎子。但在公堂上，我问过孙夫人，她对此事并不知情。据她所言，在听闻我们从闵桃良身上找到蓝色丝线后，她便将自己的那双绣花鞋和裁剩下的料子全都烧了。”
有人试图用这一匹缎子来陷害孙夫人。
沈滢秋震怒，骂道：“他黄亦琰真是个不忠不义之人，简直枉读圣贤书！”
难怪孙夫人不为自己辩解，原来是在公堂上见到那多出的一匹缎子时，便已经明白是自己的情人欲将全部罪责推到她身上。
孙夫人之所以对闵桃良下手，难道不是为了黄亦琰！
沈滢秋对黄亦琰和孙夫人都恨透了，仅仅只是因为一时妒忌，便失手杀了桃良，桃良何其无辜，成了二人手下的冤魂。
“大人，这二人按罪该当如何处置？”
晏倾何尝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道：“孙夫人失手杀人，按罪当诛；至于黄亦琰，他非但见死不救，还成了其帮凶，按罪流放至边关，二十年不得再回关内。”
沈滢秋攥紧了拳头，只恨这个忘恩负义的男子没有被处死。若是当时没有黄亦琰在，闵桃良未必会死。
房间点着的蜡油滴在地上凝了许多，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亮。
晏倾起身，送她出去，“此案已经了结，你也不必将心思全放在此事上，放宽心，好好睡一觉。”
夜已深，沈滢秋也不便再打扰。
清晨，落了一宿的雨水，院中的芭蕉叶苍翠欲滴。
早起的婆子拿着鸡毛掸子来房间打扫，推开房门，一个人也没有，榻上被子叠的整齐。大姑娘这是起早出府了，还是说压根儿一宿未归？
此事很快传入了沈知县的耳中，未出阁的女子一整夜不回家，这是什么人户才能教养得出来，沈知县气得脑瓜子嗡地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
“老爷可别气坏了身子。”婆子赶忙上前给他按人中，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
又是涂抹藿香水，又是扇扇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沈知县连说几个“好”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夜不归宿，当真是半点儿规矩也不讲了，她将父母颜面放在何处？！”
所有的怒火灌注在全身上下，沈知县从太师椅上起来，拿着放在架子上的一根长鞭就往门外冲。
婆子心中咯噔一下，不好，这是要动家法了呀！
“老爷，老爷！”
“您可得冷静点儿啊，大姑娘没准儿是睡在了哪位玩的好的姑娘家，您这一去，不是让她名声有损吗……”
沈知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道：“她敢这样做，还在乎名声！”
婆子见劝不住了，赶忙让小丫鬟去通知沈夫人，此事可迟不得。
这教训人也需得知道当事人在何处，沈知县走到府门时，终于想起了这一档子事，于是怒气冲冲问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一路小跑才追上来的婆子气喘吁吁，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传令下去，她若再不回来，以后便不用回来了，我沈熠伦今后没她这个女儿。”沈知县吹胡子瞪眼，一鞭子打在了地砖上。
居然气到不认大姑娘了，当真是被气到了极点。
婆子哪里还敢再耽搁，连滚带爬地去找沈夫人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溢香阁内乱了套，整个府上都安分不了。
听说沈滢秋彻夜未归后，沈芷兰乐得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她抓着梅姨娘的肩头直晃，兴奋道：“姨娘，你听见没有，这小贱人终于被咱们抓住把柄了。”
“爹爹说她再不回来，就不认她这个女儿，那以后府上再无嫡女，爹爹会不会让我记在夫人名下？”
沈芷兰做着青天白日梦，她甚至已经想象出今后再也不用看见沈滢秋，府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兰轩阁来，就连姨娘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再也无人可以欺负她们母女俩了。
梅姨娘一夜未睡好觉，她的眼下有浅浅的黛色，心神不宁，道：“现在先别着急想这些，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万一大姑娘平安归来，咱们不是又空欢喜一场。”
许是那夜门外的影子像极了曾被淹死的梳妆娘子晚媚，梅姨娘做贼心虚，怕被索命，连对付人的精神也没了。
“她既然给咱们留了机会，若是咱们再不抓住，岂不是浪费了。”沈芷兰却兴致勃勃，准备大展拳脚。
就算沈滢秋真是清白的，那也要想法子往她身上泼脏水才行，闵桃良才死不久，她便出去私会情郎，此事一传入爹爹耳中，只消在旁坐着看戏即可，根本不用多费什么精力。
沈芷兰拍胸脯保证道：“姨娘，你就瞧好了，我一定会让沈滢秋再无翻身的机会。”
小佛堂内，沈夫人听婆子传话后，手中的菩提珠子都直接掐断了，珠子掉在地上四散滚开，好些都落在了蒲团上。
妙文安抚道：“大姑娘的性子咱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虽是顽劣了些，可并不是这种不知礼数的人。”
一旁的婆子直给妙文使眼色，眼睛眨的都快掀起一阵风了。
“你若得了眼疾就早些去诊治，留在身边也是碍眼的。”沈夫人冷冷道，她都快被这个女儿伤透心了，为何如此顽劣不堪，又怪自己以前过于纵容她，今后可怎么办才好？
对于女子而言，名声大过于天，秋儿丢了这个天，以后还怎么在蕲州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