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丽死了，从公寓楼顶部一跃而下，摔在楼下小花园的水泥地上。没有遗言没有遗书，也没有任何自白性质的只言片语。
这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姑娘死在自家楼下，血溅了一地，整个人摔得关节都全部错位了。殡仪馆在拉走她的尸体后，物业用水冲刷了很久那一块地面，却怎么都清理不干净，暗红的血液渗透进了石头缝里，大片近乎于黑色的污渍显露出丝丝凉意。
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她被人谩骂，人身攻击，家里门牌被泼油漆，给她邮寄死老鼠。骚扰电话一个连一个，甚至有人跑到公司投诉她，说她传播不良信息，公司被迫暂时关闭了她的视频频道和账户。
人们找不到她本人，就跑去骚扰她老家的家人，母亲在电话里哭诉他们全家现在在周边抬不起头来，到哪里都有风言风语。她听着家人的埋怨，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所有人把一切都推给了她，而她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解决办法。
她人虽然死了，但是网上对她的讨论却还没有尘埃落定，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她是畏“罪”自杀，如果她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自杀呢？
而黄列得知她的死亡消息是在自己终于把最近半年梁州市内所有购买过古曼童佛牌的顾客名单全部列清楚的一个小时之后。
她顶着寒风跑了一个礼拜，把所有之前打听到的售卖走私佛牌的人都跑了一遍，最后才整理出一个长长的列表，这里其中有个体户老板，有白领，有公职人员，甚至还有学生，她最惊讶的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女孩子购买了一个古曼童佛牌，回家天天供养着，钱哗啦啦地往里送。
而苗丽的名字就静静地躺在这份名单中，但黄列并不认识她，作为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妖，她对杜艾九这种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上头的幼稚喜好并不感兴趣，更不会知道当下流行哪个网红。
还是谷蒙乐看了看她的名单指着苗丽的名字说这个人和前些天自杀的那个网红名字一模一样啊，她才反应过来。
常规来说购买的这批古曼童佛牌的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因为人的命运就是瞬息万变的，很有可能今天倒了大霉，明天就转大运，也有可能几天发生了点什么好事，接下来却倒霉过个一年半载，这和佛牌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是这批佛牌里面混入了伥鬼，所以出现了购买人的死亡就特别值得深入调查一下了。
黄列给许木深电话的时候，许木深正在给廖河山正骨，廖河山趴在诊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年末事情多，应酬也多，廖河山好几天都没睡好，这两天肩颈和背部痛得厉害，于是就来找许木深看看。不得不说许大医生手法就是好，次次下手都能按到痛点，就是手重了点，每次按完都能让人觉得自己蜕了层皮。
许木深听完她的讲述，也觉得这个苗丽的事情值得去查一查，前两天她也看了新闻，说是网红卷入舆论漩涡不堪压力过大自杀，如果是伥鬼的手笔，那也说得通。
不过黄列说自杀的那个网红所在的公司现在很警惕，刚刚自己打了个电话说想上门了解一下被拒绝了。
许木深看了看廖河山，突然问他对网红行业了解多少，有没有什么接触。廖河山回忆了一下，自己接触过搞文娱的人不多，有两个朋友组过几次饭局，自己参加过几次，和几个人也交换过名片。不过老实说完全没联系过，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了。
许木深听了说没事，这样也够了，和黄列说正好老廖在这里，带上他，他做生意人脉广，搞不好刚好认识老板，能让人通融通融。
二人约定在网红公司楼下见就挂了电话。许木深拿起外套招呼廖河山出门，虽然廖河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着跟着许医生走一定能长见识的原则他立马去把车开了出来。
路上许木深把走私佛牌的事情简单跟他讲了一下，廖河山的重点很快就歪了：“也就是说大部分人们购买的古曼童佛牌里面没有婴灵？”
许木深解释道：“是这批走私的佛牌里面比较少，不过婴灵本身也很难捕捉，一般夭折的婴孩或者堕胎造成的婴灵很快就会魂归地府，去到鬼界。因为还未诞生或者刚刚诞生的人魂魄不稳很难在人界逗留。”
“那如果真的有婴灵在里面的古曼童佛牌是怎么来的呢？”廖河山疑惑。
“偶尔也会有一些零星的婴灵散落在外，例如医院里啦，或者一些阴气重的地方啦。”许木深想了想补充道，“早年间会有人想要获取婴灵而强行将其从孕妇腹中用法术拉出来，而后孕妇就只能诞下死胎。所以如果要得到婴灵就得趁婴儿活着的时候。”
“太残忍了吧，所以他们会认为这种方法有用？能为人们祈福改运？”廖河山觉得难以置信。
许木深轻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人各有命，拜什么都没用，何况婴灵力量微小。人魂的力量是在于人的执念，成年人想得多，想要的多，执念汇聚成力量。对于婴孩来说生存便是他们唯一的目的，他们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太多的欲望。”
廖河山遥遥头：“成年人的欲望太多却把这些压在小婴儿身上。”
“嗨，人嘛总是要给自己找个念想，拜神啦，许愿啦。要是真的管用，天界的神仙们岂不是忙到爆炸，每天那么多人，这个求财，那个求子，有了一个想二个，有了一万想两万。人的欲望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
下车的时候看廖河山一副今后再也不去拜神了的表情，许木深对他说道：“如果有人因为拜了神烧了香而变得心情好做事有干劲，从而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活力，事情也跟着变顺利，这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范畴了。”
黄列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了，看到他俩后说自己刚刚还碰到了几个小报记者，试图上去采访网红公司的负责人失败，就蹲在楼下看能不能堵到一两个公司成员拿点一手资料。
黄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光是这种人死了都不放过的架势，搁谁身上都难以忍受吧。这群人是属秃鹫的吗，闻着味儿来了撵都撵不走，自己算是有点理解公司老板拒绝访客的心情了。
三人来到楼上，找到苗丽生前所在的网红经纪公司“彬美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公司大门紧闭，但没锁，前台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公司门口的烫金招牌上还有隐隐约约没擦干净的污渍。黄列在网上看过了，据说有人跑到公司大门口泼油漆，还贴了写满污言秽语的大字报。
她脑海中只有两个字“疯狂”。
他们敲了敲门，前台的姑娘走过来开门，谨慎地没把门全部拉开，脸上对其一个疏离而礼貌的微笑：“请问几位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