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凯撒的心脏也随之噗噗跳动，一种能窥见真相的战栗感袭来，令它忍不住打哆嗦。
“明白了……什么？”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那句从右边走绕到左边，那往左就不会绕圈。”
凯撒点点脑袋，“对啊，可实际是咱们基本回到原来地方。我就纳闷了，外头是中空的良田，壁上还有一堆洞口，这条通道是怎么做到避开那些，让咱们绕回来的？”
卫寻轻巧地转着刻刀，抛出一个问题：“那你觉得，这个洞里的终点是哪里？”
“终点……”凯撒晕乎乎地想，“这洞原来有终点，我以为它无穷无尽呢！”
卫寻不再为难它，刀柄点地，叩击地上的画，“其实最开始，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
凯撒啪嗒啪嗒过去，伸着脖子看地上的画——是一颗树，枝岔丛生的树。瘦弱的树干顶着无数枝桠，像一捧大大的棉花糖。
“不是一直选右侧的洞，我们走的方向就是右边。”
凯撒把思绪从棉花糖里拉出来，瞪着不解的小眼睛，“啊？”
“你看，”卫寻拿刀在‘树‘上描摹，从树干开始，到第一个分支，选右边，顺着枝干继续走，到第二个分支，还是选右边，第三、四、五……都如此，“这是我们第一次走的路线……”
她动作不停，继续沿着描。于是，凯撒就看见那把刻刀，在树冠最外围绕了一圈，回到树干。
它灵光乍现，大叫道：“我们其实走的是左边！”
“没错！”卫寻笑望着它，“我们从树干的右侧洞口进去，从左侧洞口出来，大体上就是一个圆，向左的圆。你再看第二条路……”
她往右侧数了三个岔口，从第四个岔口的左侧枝干开始，进行描，只要碰到枝叉就选左边那个。刻刀从右面的树冠渐渐到达左面树冠，然后一转，又从左面到达右面，最后止于右面第三个岔路口。
“第二次，我们一直选择左边洞口，你发现了没，这次我们其实没走一个圈，我们走的是两段弧线。或者可以说，我们走了个回形针。”
她的刀柄顿到右面第三个岔路口，没停，开始接着描，“凯撒，如果之前咱们继续往左侧的洞口走，你猜会发生什么？”
刻刀在枝桠里来回移动，依旧能看清大体轮廓。如同盘在一起的通道，每一段弧线都平行且短于上一段，最终弯曲到一点。
那点，是主树干。
“是咱们进来的那个洞口，第一个岔路！”凯撒惊呼，“无论我们选择哪个，只要一直走，最后回到的终点只能是主洞口！”
“对。”
卫寻赞许地看着它，“其实这个地方的原理非常简单，只是我们都陷入了思维误区。后来我选择光凭感觉走，终于抓住心里那点怪异感了。”
她说：“如果以俯视来看，整个通道结构就类似于一颗高度对称的树。这里的对称是指枝干都以正中线左右对称。”
卫寻拿刻刀，利落地将树从中间抛开，树干一分为二，线又直又长。
“你可以发现，第一个岔路，左右洞口对称。
“我们平行推进，到了第二层面，同一水平线上就有四个洞口，分布在正中线两侧，左面两个，右面两个，它们除了沿正中线对称，还各自对称，成为和第一个岔路一样的双生洞……”
她将刻刀执平，继续推进，“接下来到第三层面，水平线上八个洞口，左四右四，也各自对称，到这里，有个外界的公式能解释接下来会出现的洞口数……”
“等等……这个我知道！”凯撒兴奋地扇耳朵，“话本子有讲，叫什么……二的N次方，对！二的N次方！”
噢，原来城池里也有数学书啊……卫寻感慨了番，然后赞同它的话，“你说的没错，水平线上看，第一层是2的一次方，两个洞；第二层2的二次方，四个洞；第三层就是八个……以此类推。”
“不过，更神奇的事情在后面……”卫寻圈出整个树冠，“除了对称，枝桠都向上向里收，并且最后相连接。”
她顿了顿，“对称相连接。”
有了地上的图，凯撒脑子转得也不慢，“所以……到了一定层面，枝桠不再分叉，而是延伸相连，左右面各自对称相连！”
卫寻点头，“我第一次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那个时候我们虽然选右侧洞口，可实际上，一直在往左边走，只是洞太黑，并且洞道的弯不明显，所以没察觉。”
“原来是这样……”凯撒一屁股坐下，正好隐在阴影中，地上的画虽然繁复，但经过分析之后，又变得无比清晰。
它幽幽地叹气，“那咱们还怎么出去？反正无论怎么走，最后都回到洞口，进来也就没意义了啊！可纪淮的讯珠又镶嵌在洞口，难不成他就在这里面，只是我们没碰到？”
这个问题卫寻也没辙，好像知道这里的构造对他们找纪淮并没有多大用处。
她把手电光聚在画上，试图找到些另外的解决方案。但左看右看，依旧没思路，只剩下一声感叹，“这还是我见过最漂亮繁复的对称呢……每个节点环环相扣……”
清澈的声音在冷寂的洞道里回响，卫寻拍拍泥土站起来，“凯撒，我觉得咱们还是出洞口再找找吧，或许其他洞口会有纪淮留下的标记……”
那道熟悉的软萌嗓音没回应她。
“凯撒？”
卫寻疑惑地把手电光打到身侧，那里碎泥堆叠，痕迹凌乱，棕色土之间就是没有黑色的团子。
“凯撒……？”
“凯撒！”卫寻猛地拉高声线，手电光晃过洞壁，带来冷白的眩晕感，洞道里开始一声声响着，“凯撒！凯撒！”
声音如此大，可愣是没有那道她想听见的回音。
卫寻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等回音消失，洞道里又恢复安静，比之前更加安静。
卫寻深深蹙眉，不对啊……凯撒呢？
她快速蹲下身，在碎泥边翻找，凯撒明明就坐在她旁边来着，刚刚不是还与她搭话吗？就这一会儿功夫，它去哪了？它又能去哪？
脑子里几乎是立马把恶作剧这个念头给划掉。因为凯撒从不干让人担心的事情。
那它怎么会不见呢？
一股慌乱涌上心尖，卫寻拨细泥的动作不断加快。
没有……这里没有……还是没有……
身侧的泥沙有些多，她烦躁地拨开它们，满心满眼都是那颗黑汤圆，不好的念头随着泥沙拨到底，一个接一个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