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章：这般活着有何意义
台下一时嘘声一片。
原来是凌非突然起身并撞开了张师兄，发疯一般地跑下了台，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输了就输了嘛，发什么疯，本事不行，脾气还不小。”
“你也别跟着嘘了，给宗主一点面子。”
……
叶尘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这次将目光放在了观战台上的凌云志身上。
凌云志苍老了不少。
只见凌云志坐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台下的喧嚣，面色不能说是不好看，只是在叶尘看来，凌云志很明显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显露出来。
凌非闹的这一出，确实是丢他的脸。
还是一旁的长老看不过去，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这长老便是当时年纪还尚轻的凌霄。
凌非出这么大的丑，凌霄还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凌云志的面子，按理说这凌霄应该是极得凌云志信任的。
许是那时他们从未想过，若干年后的一夜，凌霄在凌云志的手上化作一堆尸骨吧。
比起夜寻那冗长的故事，凌非的故事则是拼拼凑凑而成。
告别比武台一出，叶尘再看时，便见四周又换了景色。
这次，很明显是在室内，周围装饰物件皆精致无比，想来还是在什么大户人家的家里。
“够了！”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我凌云志是你凌非的老子！你不要忘了本分！”
凌云志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叶尘的耳边响起，叶尘循声过去，穿过一扇屏风，便见书房内，凌云志和凌非一坐一站，剑拔弩张。
父子相争，看起来关系很差嘛。
爱听八卦是人之常情，叶尘此刻可以说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你想去皇城比武，是我不让你去吗？”
“你为何不……不掂量掂量自己？”
“以你目前的境界，你去皇城，不过是当炮灰！”
凌云志情绪激动，气势颇为咄咄逼人。
“是不想我当炮灰，还是不想我丢你凌云志的脸？”
少年挺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来，双目怒睁，写满了难言的愤怒。
还有失望。
彼时的眼神，已经很是阴郁了。
叶尘叹了一口气。
想来他的看法没错。
这个凌非资质平平，却又是宗主的儿子，不能不说是命运同他开玩笑呢。
平常人若是资质平平，退了宗门做个庸人便罢了。
但凌非怕是难以解脱，他是凌云宗宗主的嫡子，将来还要继承家业，如何做一个庸人？
即便做了庸人，怕也是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如此，凌非真当是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受苦。
“你！”
不知道此话戳中了凌云志什么怒点，凌云志当场怒不可遏，一个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扇在了凌非的脸上。
这让叶尘都吃了一惊。
“你……你，你真当是不孝不义！”
一巴掌扇过去，凌云志的气不但没有消，甚至还不吐不快了起来。
“这些年，为了你，我付出多少心血？”
“我身为宗门之主，日常事务再多我都抽出时间来关心你，教育你。”
“如此这般，你究竟有何理由埋怨我？”
凌云志不可不说是苦口婆心，但叶尘观察着被扇了一巴掌的凌非，想这家伙怕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凌云志大概没有这么凶过他，叶尘看着被一巴掌扇懵了的凌非，见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面对凌云志的苦口婆心，没有一丝感激，叶尘只能看到恨，莫大的恨。
恨自己，也恨他人。
这恨将年纪轻轻的凌非完全淹没了。
凌云志仍然是在喋喋不休。
“你这般埋怨我，简直是在伤你老子！”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煎熬吗？”
“我也！我凌云志也煎熬！”
凌云志突然大叫起来。
“世人皆知，我凌云志的儿子，至今没有突破灵海境界，人言如凌迟的尖刀，你受着，我也受着。”
凌云志指了指凌非的心口，像是泄气一般，但凌非仍是怔怔的。
“我今天也不同你说假话，我不让你去皇城，是不想你再受挫折。”
“你这些年，受的挫折也够多了，我和你母亲不想再看你整日阴郁消沉下去。”
“人生究竟走什么路，我觉得，你是时候停下来思考思考了。”
凌云志说得语重心长。
叶尘听了，细想了一番，却觉得这凌云志算得上是个明事理的人了。
即便凌非昏沉至此，仍能把爱护孩子放在第一位。
没有逼凌非去争什么强与弱。
不然，凌非的日子怕是只会更难过。
可这样的凌云志却死在了他亲儿子的手里。
这是命运同这对父子开了个玩笑啊。
凌非当真就愚蠢无情至此吗？至亲亦可杀？
“我知道了。”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凌非淡淡地道出一句话来，算是对凌云志的回应。
接着，他便快步离开了书房。
寂静的书房之中，只听得凌云志的一声叹息。
凌非没有跟着凌云宗的其他弟子去皇城，但他也没有留在凌云宗。
他离家出走了，给凌云志和凌夫人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出去散散心。
凌云志害怕自己这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做出什么蠢事来，当即派了门下两个长老去找人。
长老们出了揽云城，见着商客，说看见凌非往极北之地去了。
极北之地一片荒芜，只有无尽之海，凌非去这里干什么？
两位长老难免担心起来，快马加鞭地往极北之地赶去。
而彼时的凌非，已经来到了极北之地。
叶尘再次身处极北之地，在这个地方，他见证过夜寻的“堕落”。
眼下，凌非又是什么故事呢？
叶尘心想。
看来这极北之地的无名妖魔也不是和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本事可大着呢。
光是夜寻和凌非两个人，一个颠覆了皇城，一个颠覆了凌云宗。
满眼皆是荒芜，心事重重的凌非弃了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极北之地上，带着腐臭味道的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凌非走着走着，便来到悬崖峭壁。
望见了辽阔无边的无尽之海。
无尽之海像是一方死海，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没有浪，没有飞鸟，只有满目的沉寂。
凌非看着这海，莫名流下两行泪来。
“这般活着，究竟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