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呢，摄政王爷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我呀，已经两天没饿过肚子了。”
一个在秦氏粥棚下帮忙的汉子颇有些骄傲地跟一旁的人赞扬着。
叶芷珂这才刚逃出挽梦的魔爪，话题中心的人儿便再次落入耳中。
不似是在听挽梦念叨一般觉得耳朵起茧，这样的夸赞叶芷珂听来十分顺耳，毕竟是自己方才定义的自己人，自然与有荣焉。
一旁的葛山像是看出来叶芷珂在想什么，充分发挥了最近暴露出来的天性。
“公子，王爷就是厉害，对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人齐齐看向叶芷珂。
叶芷珂衣着素净却不狼狈，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公子不是穷苦之人，也都想听听他们的王爷在小公子眼中的形象。
叶芷珂就这般突然被瞩目，一时没有防备，暗暗瞪了葛山一眼，瞥见他眼底的狡黠，心下微松。
这般情绪明朗，俏皮有度，才有些少年的模样，当下便也遂了他的愿。
“王爷自然是吾辈之楷模。”
叶芷珂清亮的声音在人群间传开，仿佛带了翅膀一般，一传十，十传百。
“王爷威武，吾辈楷模。”
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街上，振奋人心，皆是民意。
人群中的叶欣柔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叫的分外卖力，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她来江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受褚君辰的命令盯着储亦修，怕他阳奉阴违，苛待百姓。
可是自她到了江宁，储亦修先是救了她，后又赈灾有方，声名大噪。
即便是叶欣柔不想承认，但也知道，储亦修这次赈灾十分成功，于民有大益。
她人在江宁，听得多，看得多，当下的盛况，她可以理解，不过想到褚君辰对她的嘱托，叶欣柔咬咬牙，便转身向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叶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未走几步，便被人拦住，该来的总是要来，叶欣柔倒也坦荡，不多问，便跟着来人离开。
江宁府最大的酒楼因着灾情的原因，相较往日，清冷非常。
储亦修在内间坐着，门外动静传来，男人面色冷了几分。
他行事历来只求问心无愧，不过身为摄政王，身负先帝嘱托，有些事他也实在不能不闻不问。
储君辰从小到大便心高气傲，身为长辈，储亦修知道他本性不坏，一心辅政，也并未有过什么约束。
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间久了，倒是让这小皇帝越来越不像样子。
堂堂天下之主，却无正义之风，本末倒置，摸着自己手中的龙佩，储亦修眼底的厉色重了几分。
储君辰也是时候该懂事了。
“王爷，人带来了。”
外间传来凌风的通报声，储亦修敛了思绪，又是满脸深沉。
“臣女见过摄政王，不知王爷今日相邀，是何缘故？”
少了往日的质疑与冷嘲热讽，即便是叶欣柔自己不想承认，却也知道，最近亲眼看到的一切，早已让她没了讽刺的立场。
相比于储亦修一心为民的形象，自己一直以来标榜的正义在此刻却有几分可笑。
是以，语气里不自然间带上的恭敬也算是还自己几分心安。
“叶小姐以为，本王这是邀请？”
不打算给她留半分颜面，储亦修的面色冷的可怕，若不是因着这叶欣柔跟他家小奸细还算姐妹，他今日，便是将人绑过来。
储亦修见过的女人不多，还以为各个都跟小奸细一般伶俐，不想还真有这么蠢得。
储亦修突然施加的威压让叶欣柔差点没站稳，当下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这几日摄政王的美名听多了，差点忘了他本质上还是冷情之人。
今日叫自己来，想必是她做的事情摄政王都知道了。
不过知道又如何，她受皇命所托，只是尽该做之事，叶欣柔在心下自我安慰着。
“王爷什么意思，臣女不懂。”
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尊重，叶欣柔收了往日的骄傲，莫名有种对储亦修意图的好奇。
眼前闪过凌风拦下的那几封密信，储亦修看着眼前的蠢女人就来气。
“你不懂？本王看你是懂得太多了，本王倒想问问叶小姐，你传信回京，是以何身份，可有钦差令？”
“皇帝派你跟来，可给了你什么正经名头”
“你一个闺阁女子，擅自干政，你以为褚君辰这是信任你？那后宫，你还进得去？”
“当然，这些便也是后话，本王赈灾到底什么地方在叶小姐看来做的不好，本王倒想听听叶小姐的高见，你知不知道，皇帝一旦将你的密信中任意一条断章取义，影响了赈灾物资，这满地流民百姓，会是什么下场？”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直接击溃了叶欣柔所有的骄傲，她一直紧紧扯着的那块遮羞布此刻被储亦修狠狠撕开，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所标榜的正义不过是一场笑话。
一直以来，助纣为虐的是她，甚至于，为害于民的也是她。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储亦修那一番话，叶欣柔的思绪十分混乱。
储亦修从来不知道有人会这么蠢，按着他以往的性子，直接将人绑了扔给褚君辰，这几次看着小奸细对这位姐姐态度还不错，这才多说几句。
或者说，上次叶欣柔那一句给叶芷珂抱不平也算是间接救了自己。
“本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扔下这么一句话，储亦修便拂袖而去，叶欣柔全程连储亦修的衣角都没看见，那一句句剜心的质问却让叶欣柔久久回不过神来。
叶芷珂好不容易逃出了人群，看着在身后喜滋滋的葛山，心情也还算不错。
江宁来的时间不长，即便是心里清楚秦家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安排的很好，叶芷珂还是想每个铺子都走上一趟，以示尊重。
秦氏茶馆在秦氏众多产业中，算是不大起眼的，其他的都走了个差不多，叶芷珂也没落下这家，能为秦家多做点事，她求之不得。
茶馆的柳掌柜一听说叶芷珂的身份，便起了恭敬，二公子声明远扬，他却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本人。
为摄政王做事，还能记得他这样的小喽啰，柳掌柜着实受宠若惊。
简单问了几句经营状况，叶芷珂便也品了品秦景同珍藏在此处的好茶，灾情缓解，也算有些闲心。
耳边是掌柜的滔滔不绝地介绍，叶芷珂似是很久没见过这般有生气，纵使不大听得懂，也愿意多听几句。
如果不是看见从对面九楼里走出来的人，恐怕叶芷珂便又掌握一个新技能。
这个时间，储亦修怎会在此处，他日常出门不就是为了赈灾吗？如何会在酒楼？
目光追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叶芷珂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毕竟如今不是把储亦修当纸片人的时候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跟上去，接下来看到的人让叶芷珂成功打消了念头。
可不嘛，他来这儿还能是为啥，为女主呗，剧情大大又在发挥了。
看来，储亦修即便是再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过就是个剧中人，叶芷珂无奈笑笑，端起面前放好的茶盏一饮而尽。
柳掌柜的声音便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正说着茶要细品，便眼见着自家主子反其道而行，着实有些吓人。
反复思考了一番自己错在了哪儿，柳掌柜也没个答案。
叶芷珂回过神来，便对上几个噤若寒蝉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儿。
本想着替家里长辈给人施个恩，这还吓着人了，当下选择补救。
“柳掌柜不愧是大哥亲自选的人，对茶道了解颇深，本公子受教了。”
话落，亲手给自己添了茶细细品着，也算缓和。
至此，柳掌柜才算是松了口气。
莫名没了品茶的心思，叶芷珂与柳掌柜寒暄几句，便也起身出了茶楼。
明知还有几个目的地要跑，叶芷珂却也不见了方才的匆忙，步子缓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葛山方才的注意力全在柳掌柜身上，对叶芷珂看到的一切，一无所知。
不过除了遇上储亦修的事情，他倒也不是多话的人，便也亦步亦趋跟着。
二人走的安静也漫无目的，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有些忧心。
即便是多了她这么个变数，储亦修还是在跟叶欣柔不断相遇，只因着那女主与男二的缘分。
而她多番努力，不过也就只够自保，那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一切的剧情她都没办法改变，那她是不是可以活的随心一些，至少快乐不是吗？
就当作是做了场梦，这个世界，本就与她无关不是吗？
那她为何一直在奔忙，又为什么，选择把储亦修当朋友？
来来回回思考着，叶芷珂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的存在本就没有意义，除了瞎折腾着感动自己，并无他用。
在街角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依旧站在自己身旁的葛山，叶芷珂稍有慰藉。
这个男孩，至少没有那般痛苦了吧。
“葛山，你要记得，你对世界温柔的时候，世界也不忍心让你失望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