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陛下的敲打
府尹焦急的在厅中踱步，忙碌的捕快们脚不沾地，府丞、治中、通判、推官等等下属，通通在奔忙此事。
既然此案已经接下，明日便要开审。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么准备就应该更万全一些，涉案的所有人员分年龄站开，且明日办案这小小的官衙之内是不行的，想来是要到大门口众人面前才好施展得开。
想到明日的人山人海，府尹就忍不住口干舌燥，连忙捧着茶盏小酌两口。
府丞匆匆进来，“大人，外头此时已经传开，听说可谓是震惊朝廷，尤其是言官，想来明日早朝许会引起轩然大波，极有可能这案子是办不下去的。”
府尹缓缓放下茶盏，一副历尽千帆的沧桑感，摇头道：“极有可能算什么，靖北侯既然敢击鼓告状，必然是有了这方面准备，你瞧着，明儿个早朝再怎么热闹，也比不上咱们衙门外头，那时的热闹。”
于是，这一夜百人百景。
有人惶惶不安辗转难眠，有人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也有人安然就寝只待天明。
早朝始，百官们不乏那摩拳擦掌，准备要好好批一回的言官，及其准备添柴的好事者。
谢崇渊眉眼困顿的坐在龙椅上，昨夜他未曾躺在龙床上安寝，而是盘腿打坐了一个晚上，只是始终进不去那种抱元守一的境界，此时又脑袋沉重不已。
听着底下无趣的启奏，他敷衍的开口打发，正想着早早退朝的时候，就听见让人精神为之一震的事。
“陛下，臣有本奏。”
谢崇渊勉强的睁开眼缝，看着最前头一排里，最俊朗的男子，“远衡，”他微微提神，“难得你有本奏，且说说看。”
“回禀陛下，因要事在身恐有耽搁，臣自请先行告退。”一身朝服的谢歧颔首。
“什么事，能让你顾不得上朝？”谢崇渊很是好奇，前倾了几分上身，好奇的追问道。
见底下的谢歧道：“臣昨日于京衙击鼓报案，府尹大人定下今日审理此事，因涉案人员众多，开堂时辰偏早，臣担心去迟。”
朝堂之上，陛下兴高采烈，众言官面面相觑，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热乎的香饽饽不是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也就罢了，怎么，竟然轮到那靖北侯世子自己上表了吗？
要我们何用！
谢崇渊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扫过朝堂众臣，回到谢歧的面上，“呦，这倒是稀罕，什么事能让你这般修养的人大动干戈，不妨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谢歧等的就是陛下这一句问话，当下便款款道来，将近日之事一五一十的秉明。
说完，就听得上座的陛下一声叫好，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响彻殿宇。
“哈哈，有意思得很，远衡你小子竟然这般风趣，真是让朕刮目相看，”谢崇渊难得这般忍俊不禁，理了理龙袍广袖道：“既如此，你便先去忙这事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眼看谢歧那风流身形渐行渐远，百官们更加不知所措，陛下怎么会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允了，不该厉声指责的么？
“陛下，世子此事有欠思量，这满城百姓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要被大张旗鼓的叫去京衙查问，传扬出去，难免说我京城太过小题大做。”
“是啊，陛下，这众说纷纭哪有责众之理，再者流言蜚语又不是那刀枪棍棒，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
朝官队伍里的沈尚书捏着笏板，眼神流转间，看向上头写着的那个硕大的‘忍’字，这也是不得不如此。
毕竟这流言干系到自家景芝，若是自己开口辩解，难免被这些嘴巴能耐的言官们说的绕进去，故而只好紧紧的收住心神。
“说够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上座的陛下冷不丁来了一句。
众人连忙收敛几分，等待着陛下的圣裁。
“众说纷纭就是有理了，还是说人多就有理，那这规章制度定下来有何用，给谁看？”谢崇渊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庸俗碌碌无为者，除了凑热闹说胡话没别的用。
“听说张大人的祖上以前是杀猪的，如今可还留存着这门手艺，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因为戴了官帽就忘了自己的根，”谢崇渊悠悠的道：“还有赵大人，听说你那故去的原配乃是绣花送你做官的，这试图顺遂了，是否还惦念着街边摆摊的滋味？”
先前义愤填膺的朝臣们各个都萎靡不振起来。
他们一个也没逃过的被陛下点名，那些封存已久不堪回顾的往事，被陛下一一挑明，当着朝臣同僚的面，他们几欲羞愤而死。
陛下这番言论一旦传扬出去，满京城或是所有人都会知晓，甚至会笑谈这些趣事，他们一想到这里，底气都没了。
谁人不知这人言可畏。
今儿陛下说自己祖上是杀猪的，明儿个百姓嘴中，自己就有可能是猪养大的；
今儿陛下说自家原配是绣花的，明儿百姓口里，自己就是针法出众，自己绣花供养自己读书出人头地的。
以此类推，他们心头的壁垒已岌岌可危矣。
“怎么都不说话了？”谢崇渊俯身问道，随即不屑的抬眼，“不是你们说的吗，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伤不到筋骨。”
陛下，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谢崇渊瞧着这些表里不一的人就来气，寻了几个由头就罢了几人的官，随即兴致缺缺的摆手退朝。
萧相一马当先的抬腿离开，走出大殿时被身后的内阁同僚追上，两人眼神交汇，便同时闭口不言，只一同相偕下了石阶。
而后头的沈家兄弟两，则是憋得脸都红了，陛下教训了一番那些嘴碎的言官，他们看得很是解气。
忽然，沈尚书揪住了弟弟沈少卿，避开人裙道一旁的角落道：“这些言官不靠谱得很，也算是自作自受，只是二弟你得做好了准备，听说你那准女婿意在做言官，可万万不能重蹈这些覆辙才是。”
沈少卿觉得很有道理，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大哥放心，言官也分好坏了，这些立身不正影子歪斜的，不配叫做言官，我那准女婿来日定也是个能千古留名的好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