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邪佛
说起来山洞并不算大，但显然藏碧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扫住处的人。
当然，不排除这是妖修的习惯。
洞内的枯枝残叶不少，即便有时淼的小火苗两人依然是翻找了半天才在槐音的提示之下找到了被遗留下来的那截分枝。
两人静静地等待槐音接收分枝记录下的事实。
半晌，槐音虚浮的身体出现在余昧身边。
时淼看着她，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虽然离余昧受伤那事过去有段时间了，但那次确实消耗了槐音太多能量。
槐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道：“这里记录下来的事有些复杂，我直接给你们看好了。”
没等时淼弄明白她要怎么给自己看，就瞧见槐音在自己与余昧面前一挥手——
两人感受到一瞬间的晕眩感，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如浸入水中一般，荡开一层一层的波纹。
有一段不属于他们的记忆冲进脑海。
记忆最开始的是一段很混乱的画面，随后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画面变得清晰的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白发紫衣，容貌艳丽无双，是藏碧没得跑了。
他正蹲在石床旁，借着一颗夜明珠的光，仔细雕琢一根已经被打磨出形状的发簪，看样子正是后来送给余梦玉的那根。
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云周山属你灵气最浓郁，想来是有点本事的，但愿你能护她平安。”
随后画面一转，变成了藏碧躺在石床上休憩的场景。
山洞中辨不出天色，也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
藏碧似乎睡的很沉，山洞中传来脚步声也没能将他惊醒。
时淼暗自猜测这脚步声是谁的。
步伐听起来沉稳矫健，不像是余梦玉的，许是藏碧认识的妖修朋友也说不定。
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双草鞋出现在余光里。
只可惜记忆的视角以槐音的分枝为主角，而遗留的那部分分枝早被藏碧丢在了角落里，视野受限，时淼只能看见这一双脚，无法看清来人的全貌。
往前走点大兄弟！时淼在心中呐喊。
来人似乎听到了时淼的呐喊，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朝石床上的藏碧走去。
时淼终于看见了来者的下半身。
土黄色的僧袍与红色的袈裟。
来的竟是个和尚！
时淼脑海中立刻闪过戒满的名字。
会是大易寺的那个佛修吗？他为何会来找藏碧？两人居然认识？！
还没想明白，便猛然瞧见那人弯腰捂住藏碧的口鼻，然后腾出一只手往他的腹部输入黑色的灵气！
藏碧惊醒，却被对方死死压制住，像一条搁浅的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半刻之后，藏碧的挣扎越来越弱，那僧人慢慢松开他。
“不错，不愧是青面狐，到目前为止能挨过去的只有你一个……让我瞧瞧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话毕，僧人驻足片刻，随后离开了山洞，时淼始终没能看见他的脸。
他离开之后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一直躺尸状的藏碧兀自弹起身来，他的脸逐渐露出原形，眼露凶光，鼻子微微耸动之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山洞。
时淼有个不好的猜测。
像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画面又是一转。
藏碧以半人半兽的状态掳回来一人，正是奄奄一息的余梦玉！
失去神智的藏碧将余梦玉丢在石床上，然后跳上床，伸出爪子对着她的脖子就要下手。
可不知为何，最后爪子停在脖子上方始终无法再向下一点。
藏碧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嚎叫，一个腾空翻，翻下床跌落在床边，开始满地打滚，十分痛苦的模样。
石床上的余梦玉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满眼心疼地望着床边的人：“藏，藏碧，你怎么了？”
藏碧身形顿了顿，随即翻滚的幅度更大。
余梦玉挣扎着想要下床抱住心上人。
山洞口却又响起脚步声。
那僧人折回来了！
“咦，你居然还活着……有意思，所以只是灌入魔气的话还能保持理智是吗？那挖掉你的妖丹试试吧。”僧人的声音很轻，可内容却令余梦玉和旁观的时淼都感到不寒而栗。
“你……你不是……”余梦玉似乎认出了来人，刚要喊出他的名字，下一秒却失去了声音。
那僧人温和地道：“嘘，你这种和妖修混在一起的污秽不配唤我的名字。”
僧人从怀里丢下了一条碗口粗的青蛇，信步靠近躺在地上挣扎的藏碧。
然后背对着时淼蹲下，手起，徒手撕开藏碧的腹部，生生挖出他的妖丹。
血腥的画面让目睹一切的余梦玉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那僧人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将藏碧的妖丹硬生生塞进那青蛇的体内，随后又往青蛇体内输入一些黑色的灵力。
不一会，青蛇当着他的面，从蛇身变为了人身，只是容貌十分丑陋。
“多谢大师，赐我人身。”
那青蛇化人后拜倒在僧人的面前。
僧人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口吻：“青面狐继承了一些九尾狐的血脉，按理说人形应该很出色才对，你为何如此难看？”
蛇妖五官僵硬不协调，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石床上这副皮囊倒是不错，你换上吧。”
“多谢大师。”
“我乃出家人，见不得杀生，你等我走以后再取这皮囊，以后就好好养着这颗妖丹吧，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僧人离开了，再往后的画面时淼不忍心再看。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已经恢复正常。
只是这一刻，她感觉鼻端似乎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余昧也清醒了过来，满脸的泪水，眼中恨意甚浓。
时淼无声地上前，抱了抱他。
“所以，是有人挖了藏碧的妖丹，强行造出了通泉镇那不伦不类害人的蛇妖，”时淼一边安慰余昧，一面同槐音道，“那人似乎还是正派佛门弟子，换句话说，有佛门有奸细。”
时淼想过昭渊谷，御天宗有勾结绝灵的奸细，却从未想过会有佛门弟子自甘堕落至这般地步。
佛修者，一生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怀的是割肉喂鹰的奉献精神。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得告诉爹才行！”
打定主意，她立刻松开余昧，取出传音符，简短地记录下此间之事，然后将传音符送了出去。
余昧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然后问道：“掌门可认出来那佛修是何人？”
“我看见的与你看见的是一样的，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眼看着余昧脸上的失望越来越重，时淼话锋一转，“但是观你姐姐最后的反应，应该是认识那佛修，这般想来只有可能是山下那大易寺的僧人，如果我没猜错，那僧人便是大易寺最后一任主持戒满。”
“我一定要手刃此人，为我姐姐报仇。”余昧咬牙道。
时淼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此人能轻易制服藏碧，恐怕修为不低，你还不是他的对手，想要报仇，得勤加修炼才行……好了，我们先出去吧，这山洞，太压抑了。”
两人走出了山洞。
出洞后，时淼回望了山洞一眼，随后让余昧站远一些。她挥动昆剑，凛冽的剑气将一大块山体削了下来，滚落到山洞前将洞口堵死。
藏碧和余梦玉最后连神魂都没剩下，这记录了他们俩人生最后一幕的山洞还是就此封闭吧。
*
两人来通泉镇本意是为了弄清余梦玉真正的死因，没想到如今弄清楚了，心情却更加沉重。
瞧着从山洞出来后就无比沉默的余昧，时淼内心十分担忧。
她怕这一遭万一让余昧有了心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她却没有办法开解他。
好在余昧并没有消沉太久。
“掌门，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论是为姐姐报仇，还是斩妖除魔，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我知道你还有事情要做，带上我不方便，如今都已经到通泉镇了，我可以自己回师门，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时淼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没事？算了我还是先把你送回舍初崖吧，左右也不差这点时间。”
余昧难得严肃地道：“掌门，我需要自己好好想一想。”
时淼认真地与他对视。
几秒后，时淼移开目光，冲他摆摆手：“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回去吧，小萝卜头们肯定想你了，你回去之前记得给他们带些礼物吃食。”
说着，开始翻找自己身上的灵石与银两，虽然不多，但她将全部家当都给了他，包括那两株幻虚叶。
时淼道：“余昧，记得留着青山在。”
余昧接过东西：“掌门放心，我都晓得的。”
然后，在时淼的注视中，余昧一步一步走进通泉镇。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他脚下拉出一小块阴影。
槐音的身影在他身旁若隐若现，仔细看，能发现她正轻轻地圈着那个清瘦的少年，似这样能给她安慰。
感受到她的目光，槐音回过头来，无声地道——
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时淼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抬头望天，阳光刺得她闭上眼。
勾结绝灵的那些修士，不论是出于什么目地，都不得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