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倒悬在地下的血棺,怎么才能躺得住人?
总不能把人的后背粘满胶水吧。
原来玄机在这儿。
因为摔的极其不文雅,我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了一个稍微好看点的动作,趴在了棺材里。
我能看见血棺鲜红似火,但我与血棺之间,就好像隔着一条透明的河流一样,趴在棺材里的我,有一瞬间强烈的溺水的感觉,我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所以那种呛到不能呼吸的感觉,让我感到绝望。
不能呼吸,心跳仿佛慢半拍,一切都像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而我却听到那个说风凉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你个瓜娃子,啷个长的指甲是要掘墓迈,乱抓个么子?深呼吸噻,游泳会不会?”
我想说,我不会游泳啊。
但我更说不出话来。
而他似乎算到了我不会游泳,还埋汰我:
“白瞎了啷个好的一副身材板板。”
我想说,拜托,你有这说废话的功夫,早就救我千百遍了。
他自然不会来救我。
我感觉,我快死了。
这种窒息感很熟悉,很多年前我经历过。
只是那段记忆像是被人为抹去了一般,如今身临其境,记忆翻涌,当眼前的血棺越来越模糊,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小妹的声音,她那咯咯的笑容好像就在我耳边:
“姐姐,姐姐,你快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藏起来,保证谁都找不到你哦。”
姐姐。
果真是小妹。
我手心冰寒,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妹握住了我的手,再抬头,看到小妹那张脸,她朝我嘘了一声:
“别出声,我带你藏起来。”
我没有动,回过身去看着那些正准备找地方躲起来的小伙伴,捉迷藏这个游戏,不管我藏在哪儿,藏的有多隐蔽,我总是第一个被找到的,就跟我后来长大了,我再没玩过任何游戏一样,因为我没有玩游戏的天赋,我就是个天生的游戏白痴。
而且我记起来了,小时候那些调皮的孩子总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就算是再热的天,他们只要靠近我,就跟坐在自家吹着电风扇一样凉快,这也导致了一到冬天,我基本上没朋友。
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他们都觉得有我在的地方,就是最凛冽的寒冬。
小时候我不能自己一个人睡,不管盖多厚的被子,夜里我总觉得寒入骨髓。
妈妈很多次想要陪我一起睡,但爸爸不许。
最离谱的一次,我睡醒发现头发上结了冰,冻的整个骨头都生疼生疼的,妈妈心疼我,爸爸却说是我晚上洗的头发没有吹干,天又冷,所以结冰了,就跟木房子的屋檐下结的长长的冰条一样。
但这些,都是我六岁以前的记忆。
那些记忆,都是冰冷的。
而我六岁以前的记忆,就终止在最后一次捉迷藏中。
我跟着小妹上了山,听到小伙伴们都在寻找我,我跟小妹说,我不往山里去了,爷爷说过不让我进后山的。
小妹问,姐姐,难道你不想赢吗?
我想,我当然想。
正好是胜负欲爆棚的年纪,我也想尝一尝当赢家的滋味。
于是,我半推半就的跟着小妹来到了后山,小山指着一个类似于地窖一样的洞穴对我说:
“姐姐,你躲进去,他们一定找不到你。”
我不敢,怕黑。
小妹就蹲在洞口,撑着脑袋问:“那你是要认输咯?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在这里守着,如果他们找来了,我就告诉他们你躲在别处,等天黑了你再出来。”
都怪当年年纪小。
我信了小妹的话。
现在,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年。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很想知道。
所以我跟随着小妹的脚步,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我见到的那个洞口,跟中浮生一梦的匠术后看到的一样,只不过,我并非是受小妹诱惑躲进洞里的。
我是被她推下去的。
掉进漆黑的墓穴后,我还撞在了冰冷的木板上,然后我听到棺材盖轰的一声压了下来,我躺在棺柩中大喊救命,没有人来救我。
我用手不断的推着那块沉重的木板,直到棺柩中的氧气耗尽,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尤为刺耳,像是在为我做最后的哀鸣一般,那种窒息的感觉,跟我此时此刻是一样的。
脑袋昏沉,太多杂乱的记忆和那些恐怖的往事交织,像默片一般在我脑袋里放映中,直到我脑袋中出现小区门口那算命瞎子的脸时,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我感觉他在骂我!
果真,他的声音就跟之前小奶猫的一样,我先看到他的唇形,然后才听到声音:
“你个哈挫挫,淹死你个女娃儿,这点定力都没得,区区一个浮生一梦的匠术,看把你给整的,回忆能当饭吃迈?命都不要了迈?还不赶紧放开你自个儿?”
放...开?
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发现我的双手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这不是要淹死了,而是要被自己给掐死了。
还好还好,在我感觉自己身体快从沉重变得轻飘飘的时候,我松开了双手,感受到砰的一声,像是身子落地了。
再睁开眼时,我贪婪的吸了好几口氧气,等缓过回来才发现,原本我是趴在棺柩中的,现在变成躺在血棺当中了。
都说井底观天会觉得天地渺小,我躺在血棺之中,也觉得夜空就那么一丁点大。
这口血棺,老深了。
无异于一口井。
血月当空红似火,我感觉周身都燥热了起来,正想着爬起来看看时,双手像是被什么给缠住了,我低头一看,我浑身上下缠着满了红绳,这红绳,跟我在梦里梦到过的一样,跟我在万府小区那些被拘了生魂的人脚踝上见到的一样。
而且这些红绳像是有生命一样,一条条的在蠕动。
打个很恶心的比方,这种蠕动的方式,就感觉是千万条蛆虫藏在红绳里,而这些蛆虫都整齐有序的朝着一个方向爬来。
那就是爬向我。
我拼命挣扎着,自然是挣脱不掉的,而血棺外,有人敲了敲,道:“好生躺到起,莫乱动。”
又是那瞎子!
真会说风凉话。
我忍不住大吼一声:“有本事你来,你个大老爷们罗里吧嗦的,没见过世面,碰到过胆小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