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份,灰蒙蒙的天空下起第一场雪,七番棋的第五局,在连败三场后,伊角终于取得了一胜。
收到喜讯的和谷开心得手舞足蹈,当场就拿着手机跳起来,河合先生打听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进藤一脸烧死狗男男的臭表情:“还用说,伊角赢棋了啊。”
老板从报纸中抬头:“是有时跟你们一起来这下棋的高个子吧?”
河合先生会悟过来:“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去年在循环赛挑战者决胜局中打败进藤的那个伊角八段吗?”
“‘打败进藤’这种事就不需要强调啦!”进藤没好气地嘀咕,然后又被河合先生的大手狠狠□□头顶,喧闹声中,和谷全然不觉地盯着手机,已经全身沉浸在伊角取胜的巨大喜悦中。
经此一胜,伊角的实力就不会有人质疑了吧?赢一次可以叫‘运气’,那再一次只可能是实力!他就知道,伊角一定会让那些家伙闭嘴的!
“那个,我有事,就先走了!”
“喂,和谷,我们的对局还没有结束!”从河合先生‘魔爪’里挣扎出来的进藤提醒,和谷这才想起两人还在对局,一边说着‘抱歉’,一边重新坐下。
进藤盯着他仿佛在发亮的脸庞,故意挑衅道:“粗心大意会输棋哦!”
“安心,不会轻败给进藤你!”
说不会轻易败棋的人,果然下了漂亮的一局。等棋局结束二人从会所离开时,和谷反而不急了,进藤问他怎么又不赶时间了。
“局后检讨还要一个多小时,然后是接受采访,他没那么快能脱身!”
“先说了,我没时间陪你吃晚饭!”
“有节目吗?”
“嗯……唔……”
“难道约了别人?”和谷进一步猜测“塔矢亮?”
“…………”
“我难道说中了?”
两人一起停下脚步,进藤不太自在地把手插进裤口袋里,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个……只是随便见个面。”
“然后随便吃个饭?”
“大,大概?”
和谷没好气:“你对塔矢到底是什么想法?”
进藤苦恼:“我也不太清楚。”
“这种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么不清不楚的?”
进藤一下子怒了:“我不正处于‘迷惘期’吗?和谷你没资格说我!你弄清自己对伊角的心意也不是一下子的事情吧!”
和谷大声反驳:“我那时没有人提点好吧!这不一有人提醒慎一郎可能会被抢走,我就醒悟了!”
“那真是恭喜!是谁提醒你的?”
想起乐平看伊角的眼神,和谷闷闷地扭开头“无可奉告!”
套不出话,进藤切了一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如果伊角不开心,你会跟着难过吗?”
“那是当然的。怎么?你见不得塔矢那家伙难受?”
进藤抬头,盯着天边一朵云:“也许我是从来没有想过,那家伙会为围棋以外的事情难过吧?以前明明偶尔也会那样,甚至会哭,但是我只会想‘真烦,又哭啦’这样的,但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和谷想了想:“如果塔矢拥抱你,你会觉得难受吗?”
“应该不会吧?”
“那如果亲吻你呢?”
进藤脸一红:“你在说什么呢?他……”
“如果无法确认,这是检视真实心情最快的办法。不过,作为朋友,我有义务提醒你。”和谷注视着他“这条路,不好走。”
“……和谷身边有多少人知道?”
“拜你所赐,我们这个圈子怕是已经知道得差不多。至于我这边,目前最大的进展是已经得到森下老师的认同。”
想起森下咆哮的脸,进藤脸色发青:“一定很不容易吧。”
“我这边剩下的就是父母。即使不去想,也知道老爸一定会揍死我!总之……”和谷拍进藤的肩膀“你自个想清楚吧。”
咕嘟一声,进藤艰难地咽了一口。
为了庆祝关键局的胜利,和谷跟伊角去日式料理店小小庆祝了一番,因为第二天和谷还要前往新宿,在料理店分别后两人就各自回家。
“真不想跟你说再见。”
在分别的地铁站口,和谷依依不舍地说,伊角摸摸他的头:“你还要回去收拾行李,我住下只会打扰吧。”
“其实我那公寓现在一个月也没能睡上几天。”和谷暗示性地扯着他的衣角“还不如退租算了。”
伊角微笑:“要跟我合居吗?”
“恋人应该叫同居!”
“是是,你想过来当然没问题,不过……”
不过后面便没有下文,不用往下说和谷也知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和谷这次去新宿,一去便是两天一夜,因为活动提前结束,回来的时间比原定早了三个小时,才刚下车,手机便响起来。
难道是恋人,心有灵犀知道他提前回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
一边念叨着这是谁,一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声线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听过,直至对方自报姓名——竟然是伊角的父亲!
伊角雄志的长相,跟儿子伊角慎一郎有七分相似,看着他便能想象伊角步入中年后是什么模样。只是比起温润的大儿子,伊角雄志更偏向于严厉。
与和谷约见的地方是在茶座,供谈话的独立房间私密性很好,从见面坐下到现在,整整十分钟过去,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第一壶茶水喝得差不多,和谷主动承担起沏茶的职责。
看着青年熟练的沏茶动作,伊角雄志说:“没想到你还挺擅长做这些。”
和谷没有抬头,专心涮着杯子:“以前跟在森下老师身边,总要替他招呼客人,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森下茂男,知道你跟伊角的事吗?”
“老师已经知道了。”
“他是怎么看的。”
长辈主动打开话匣子,和谷便顺着往下说:“老师说,只要我跟慎一郎一起,会令彼此变得更好,他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他还说,我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伊角雄志沉默着,直到和谷沏好茶,将茶水推到面前。
绿色的茶水倒映着他的脸,让他想起儿子慎一郎的脸。自从那天将他从家中赶出去后,伊角就没再回家。不过虽然没有回来,但仍跟家中保持联系,美穗说他是老古董,他承认,有些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