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假日酒店集休闲与娱乐于一身,因为赞助商之一是津田议员的关系,一些与围棋相关的活动,也时有举行。
津田家长子的成人式,就在当晚举行,跟伊角一起登记入住后,没接受邀请的和谷并未出席宴会,在酒店房间里用电脑上网对局。
网络围棋虽然也有机会遇上职业级的高手,但大多数只是业余好手或者水平不怎样的普通爱好者,和谷并未打算真在这上面锻炼棋艺,志在打发时间而已。
晚上八点三十分,一局结束,和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了松颈脖,离开电脑去取自费饮品,挑选了一会儿,还没拿定主意,门口传来滴的一声,伊角回来了。
“慎一郎,这么早……呃?啊!塔,塔矢?”
看见跟着伊角一起回来的人,和谷惊讶地张大嘴巴,伊角进门,把脱下的西装挎在手臂上,一边替和谷合上掉下来的下巴,一边对塔矢说:“进来吧,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有啤酒,咖啡,还有碳酸饮品。不过之前听进藤说,你好像比较喜欢喝茶?”
“谢谢,我喝普通的开水就好。”塔矢在门口停了停,说声打扰才走进房间,趁他更换室内鞋的当儿,和谷把伊角拉到一边,附在耳边低声问:“怎么把塔矢带过来了?”
“不欢迎?”伊角反问。
“没有不欢迎,就是太突然了。”
“我也是临时邀请他,上来前给你发了短信,没看见吗?”
和谷撇嘴:“没来得及看呢。你带他过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下棋,不然还能做什么?”
和谷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自发组织的内部循环赛进行到第三轮,胜出和伊角跟塔矢将在下场比赛中决胜,而在那之前,伊角跟塔矢只在职业考试中对过局。那年塔矢以一负的成绩走进职业世界,那一负还是他自己缺席造成的。
酒店房间靠窗的位置放有方桌和椅子,上面摆着从前台借来的棋盘和棋子,塔矢走过去,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规矩地坐下,和谷正要给他倒水,却被伊角拉着。
“怎么?”
“倒水的事交给我,你过去吧。”
“我?”和谷惊讶地指着自己“要下棋的不是你们吗?”
伊角笑:“内循环赛我跟他自有机会下,今天把他带过来,是想让你跟他下。怎么?难道你害怕?”
“怕?谁会怕他!下就下,谁怕谁?”
和谷高高捋起袖子,甩开伊角,来到塔矢亮的对面坐下。灯光之下,塔矢亮波澜不惊地朝他点了点头,将置在棋盘上的棋盒搬下,放在手边。
和谷哼一声,开盖抓子,塔矢执黑,双方交换棋盒后,便下起了互先。
伊角给塔矢倒了水,又给和谷拿了他喜欢的碳酸饮品,就在旁边观起了局。
和谷表面看还算寻常,其实内心紧张得要命,几乎是抱着‘这是塔矢惹,要赢他几乎不可能吧’的想法,可是很快,他就鄙视起自己的懦弱。
他从前就是这样,只要遇上明显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会未战先怯,为此森下老师可是骂过他不少次,就是始终改不了这毛病,也因为这个原因,和谷才会被困在六段难以再进半分。
伊角为什么带他过来,为什么请塔矢跟他对局,和谷心里十分清楚。
因为水平相差太远的关系,总在各种预选赛中徘徊的和谷,根本没机会与总能留在循环赛,像塔矢这样的高手对局,伊角这样安排,无非想要通过跟真正高手多对局来提升和谷的自信,帮他克服心理障碍。
这么一说,难道进藤不算高手?
当然不是,但和谷跟进藤太熟悉,哪怕进藤已经变成跟塔矢差不多的‘怪物’,也很难在心理上对和谷造成大影响,但塔矢不一样,他是和谷曾经只能仰望的对象。
棋子落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大半个晚上,三盘对局后,塔矢亮带着3:0的全胜光环离开了酒店房间,临走前他看了伊角跟和谷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没有开口。
和谷精疲力尽地倒在大床上,伊角微凉的手掌覆上来,贴着他额头:“很累吧?”
“跟塔矢连续下三局,能不累吗?他真的……太厉害了!进藤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赢这样的怪物。”
“塔矢不是怪物,他只是比一般人更加努力,也更加重视棋盘上的胜负。”伊角回味塔矢对局中的专注模样“光论气势,他已经比旁人多胜一目吧?”
“嗯,跟他下棋真的很有压力!以前曾经跟他对局过两次,一次职业赛,一次是在小棋圣的循环预选中……可怕程度能跟他比拟的,就只有森下老师了吧?”
想起森下在对局中的样子,伊角笑了起来。
“还想跟更多强手对局吗?和谷。”伊角问。
“咦?”和谷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那么多的高手在这里,绪方十段、仓田棋圣,濑川九段……如果认真去拜托的话,对上一局也不是问题吧?”
“等,等等。”和谷一脸‘发现了什么’“之前你说什么想跟濑川九段对局,才参加这种宴会邀请是哄我吧?你其实只是想把我带过来,让我有机会跟平时遇不上的高手下棋?”
“也不完全是……”这么说着的伊角,却心虚地别开视线“我是真的敬佩着濑川九段。”
和谷绷着脸,伸手将他的脸正回来:“不要对我说谎!”
对视片刻,撑不下去的伊角终于缴械投降:“完全被你识穿了。”
“你真是……笨蛋!”
清晨六点三十分,和谷尚在怀中酣睡时,伊角便依时醒了过来。
天色将明,拉着厚重窗帘的酒店房间依旧陷在黑暗中,他就着相拥的姿势在恋人后颈印下轻吻后,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轻轻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时,听见和谷半梦半醒的声音呢喃:“慎一郎,你去哪?”
“我去洗漱。”
和谷艰难地睁开眼睛,将手机拿进被窝,屏幕亮起,大大打了个呵欠:“才六点半……你起得好早。”
“你可以多睡会儿。”
伊角揉他的乱发,半天等不到回应,才发现和谷已重回梦乡。宠溺地笑了笑,伊角探身半拥着他,将手机拿开,放回床头柜,轻道一声早安,才从床上下来。
捡起昨晚被遗落地面的衣服穿上,伊角光脚踩着地板进入洗漱间,炽白的灯光亮起,就见敞开领口颈侧那个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