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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幕 停留在过去的人(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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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哨兵先生。”

    从巷角探出头来的男孩,容身于一片惟一干燥的屋檐下,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雨水击打着墙皮,顺着粗粝的石面流淌,化作雾气,扑扑答答,水汇流成溪,沿着斗篷落下,老哨兵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默,看向小男孩,但并未作答。

    “你去什么地方?”

    老人像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将那沉默化作决心,默默收拢了斗篷下的工具,开口道:“小乔伊斯,这个时候你应当回家。”

    “你去市政厅,对吗,我知道大人们都在那个地方。”

    “好吧,你猜对了。”

    老哨兵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雨夜中倒映着许多色彩,但唯独无法指引向前路。

    帝国的一切在许多年前皆失去了光辉,至今没有恢复旧日的色调,他回忆起那热血尚温的往昔,一切仿佛船长大人都还在的那个时日。

    “那我回家了,”小男孩从斗篷下看不出老人目光中的神采,小声说,“风暴要来了,老哨兵先生,你要注意安全,我们在那之后还能再见吗?”

    “当然,风暴之后见,孩子。”

    他看着那个孩子消失在巷尾,留下许多水花。

    许久,老人才再一次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步入那晦暗的风雨之中。

    雨幕正如苍天的垂泪,港口上风浪漫卷过冰冷的石苔,那一日身披斗篷的陌生来客,步入了那败落的园中,抬头注视着挺拔的巨树。

    时光在灰色的树干上留下了痕迹,虬结的根支穿过花坛,犁开石板,为深埋地下的草籽破开天空,仿佛仍在默默等待着下一个春季的来临,又将从枝头上垂下累累硕果。

    老哨兵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已从许多个春天待到了冬天,又从冬日等到了秋季,从细芽从灰枝上萌蘖,待到橡子变得饱满澎润,从小松鼠敲击着树中的空干,发出空空的窣响,待到了冰雪又挂满了枝头。

    直到严冬来临,万物萧凋,一晃二十年间过去了。

    昔日的志同道合而行的伙伴们,而今早已分道扬镳,它时逝去的时光,而今也不再归来,或者已挂起了不义的旗帜,犹如苍白的火焰从那随风飘散的布帷上垂下,细细噬灼着,并将一切烧成灰烬。

    而他,也老了。

    他从斗篷下拿出斧子,斧面映衬着一抹寒光,上面点缀着细雨下柔和的街巷,破败的庭院,高耸的城池,与一抹摇曳的灯火。

    市政厅的灯仍亮着,人们还在据理力争,男人们并非不愿背井离乡,只是在这风暴来临的前夜,仍希望帝国可以庇护他们的女人与孩子们,令至高无上的圣君可以垂怜那些衣不蔽体的子民。

    “总督大人,风暴将至,请至少允许我们来得及将家人孩子们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就算是保不住这座城市,但请至少为它留下希望。”

    “我们并不是要违抗帝国的指令,只是希望可以多宽宥一些时间。”

    那肥头大耳的蠹虫,帝国于此的最高长官正举起手来,示意所有人安静:“……帝国会考虑的,但风暴将至,必须在那之前让舰队离港,征兵工作也必须在那之前完成,这就是帝国的指示。”

    “但舰队离港,军队和男人们都离开之后,又由谁来保卫这座城市?”

    “这就不是各位需要考虑的事了。”

    “那总督大人,你呢?你又会去什么地方?”

    “我?”最高执政官面色阴沉了下来,用愠怒的声音降下雷霆的震怒:“难道我还需要向你们这些在泥巴里打滚的货色解释吗?你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或者你们还想要违逆帝国的指示,来人,卫兵,将这些人驱逐出去!”

    在冰冷的话语中,雨水仍旧降下;那雨滴垂落在地面上,在庭院中,溅起许许多多的水花。

    老哨兵侧耳听着遥远的喧闹,心中其实并无太多感触,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可以预见这个结果,倘若时光流逝了,但帝国还是那个帝国。

    败落的园子里并没有多少守卫力量,卫兵都被抽调去维持秩序了,黄金的魔树在这里矗立了多年,而今也只剩下象征的意义。

    只有两个卫士察觉了他的到来,而其中一个从斗篷下抽出长剑,穿过雨幕向他走来。

    老人以不符合自身年纪的敏捷出手拿住对方的手腕,一把将那个士兵拽入泥水之中。

    他转过身,另一个卫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但对方的魔导炉磕在花台上,老哨兵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将其击晕。

    他握着利斧站在园落中,让雨水顺着斗篷,斧子上落下,抬起头默默看着那株美丽的大树,树干上漫流的水花,像是淌着血。

    他举起斧子。

    一道闪电刺破天穹,将云层映得雪白。

    仿佛将这个陈朽的世界从中剖开,并照出那些污浊与恶意。

    一个人正跌跌撞撞冲入石砌的大厅,墙上火把的光芒拖出长长的影子,摇曳成蛇。卫兵们手中持着寒意凛然的长矛正分开人群,长桌上的盛宴佳肴仍飘散余温,壁炉内火苗未熄,但怀柔的氛围早已一扫而尽。

    宽宥的表面被揭开之后,只露出下面的剑拔弩张。

    传令的侍从官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或者说全无心思,只慌慌张张来到他的主人面前,附耳低语:

    “大人,不好了……”

    “你说什么,黄金树被人伐倒了?看守的人呢?”

    蠹虫慌慌张张地站起,肥硕的肚皮碰到了金杯也毫不自知,葡萄酒浆漫流一地,渗入木桌。

    “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黄金树是北境以太脉流的节点,但从来没有人证实过这一点,帝国建立安德琉斯这座要塞来看守此地,象征的意义也大于实际,几个世纪以来,从来没有人真对那株古老而美丽的灰橡树下手过。

    这件事实际上可大可小,但若传扬出去,他的位置必然不保,没有哪个皇帝陛下会喜欢手下贪婪无度、又办事不力的官员。

    这头蠹虫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眼前的事,他要立刻赶过去看看,至少也要掩盖住消息。

    他挥了挥手,马上吩咐道:“先暂时同意这些人的要求,让他们回去,给他们两天时间,安顿好一切,只要在风暴来临之前让男人们上船就好。”

    眼前突发的状况,让他不得不妥协,蠹虫或许没什么太大的能力,但最擅长的就是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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