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扮猪吃老虎
万宁没马上答话，而是看着白发老者，轻声问道：“赵老，东西你感觉怎么样？”
“釉质肥润质密，细微橘皮纹也正是洪武釉里红的特征，我看不出任何问题。”赵老神情凝重，凑到万宁耳边，和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东西，因为礼制制约，产量非常少。”
“每一个都能进故宫博物院！”
万宁边听边点头，同时看向大黑痣，不动声色问道：“什么价？”
大黑痣伸手比了个四的手势。
“四百万？”万宁眼皮微跳。
他自己也是古玩行家，釉里红多珍贵心知肚明。
四百万绝对不贵！
但下一秒，大黑痣摇头道：“四千万，但不是一件的价。”
“总共十四件，个个品相完美，一枪打，不单出。”
“万总，这对您来说，毛毛雨啦！”
一枪打，四千万？
听到这价格，万宁跟赵老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震惊。
所谓一枪打，便是所有货不论好坏通通包掉。
像这种级别的釉里红，现在单件拍卖价至少五百万以上。
十四件，平均一件三百万都不到。
这是捡大漏啊！
要是能拿下这批货，再转手出掉，至少赚一倍。
别的不说，公司短期资金缺口就有堵上，让他有喘息之机。
“成交！”万宁考虑了几秒后，一口答应。
有赵老验货，他完全不用担心打眼。
“我现在就让人把货拿来。”大黑痣眼底贪婪和阴冷一闪而逝，摸出电话。
刚要打，包厢的门被人打开。
不等服务员询问。
一个洪亮有底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嗬，精仿洪武釉里红，仿的不错，足可乱真！”
这句话，犹如平地炸雷。
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扯到了门口。
方海一手推门，脸上充斥着玩味的表情，毫不畏惧地扫视着这些人。
大黑痣首先变脸，眼里凶光毕露，放下手机问道：“万总，你带来的？”
“不是。”
万宁眉头紧皱，盯着方海看了几秒问道：“小朋友，我们认识？”
“你不认识我。”
方海一脸淡定，缓缓说道：“但我师父认识你。”
“他特地让我来告诉你，这所谓的洪武釉里红，是精仿赝品。”
“万总要是想依靠他东山再起，恐怕会万动不覆！”
人微言轻，这个道理谁都懂。
方海知道自己现在的年纪，说这些话不足以快速取信于人。
他又没时间跟机会浪费，于是便编出个莫虚有的师父。
言下之意，他只是个传话的人。
“放屁！”
话音刚落，赵老便老脸赤红，忍不住怒骂道：“小毛孩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你师父是谁，让他亲自过来，我问问他哪里不对！”
他刚说完没问题，就说这货是精仿，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方海这话，等于当众狠狠打了个一巴掌。
“小朋友，话可别乱说，我们赵老可是重州一等一的名家，岂容你诋毁！”
“赵岳老先生一生阅宝无数，德高望重，你师父算什么东西，也敢到他老人家面前班门弄斧。”
“连面都不敢露，区区鼠辈的话，也能当真？”
……
在场几人，个个义愤填膺，围攻方海跟他那所谓的师父。
就连万莹看方海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
大黑痣眼里阴毒泛滥，冷笑不已。
他本打算亲自教训方海，却不想赵岳好面子沉不住气，乐得借刀杀人。
“沽名钓誉之辈，还不配见我师父。”
方海闻言一阵冷笑，毫不客气反击道：“连我都能看出问题的东西，你却视而不见。”
“水平可想而知！”
“你…”赵岳气的浑身发抖。
“小伙子，祸从口出。”万宁闻言也满脸不悦教训道：“赵老无论如何，年纪可以当你爷爷了。”
“年少轻狂没错，但连规矩都不懂，未来前途也不过尔尔。”
他不止是个商人，还是个文化人，最讲究礼仪道德。
方海此举，在他眼里无疑是大大的逾矩了。
“学海无涯，达者为先，什么时候开始论年纪了？”方海毫不示弱，一言惊四座：“万总，你要是任由这帮乌合之众把你带上绝路，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顿时，一群人全被炸了起来。
赵岳更是脸色漆黑，咬牙切齿说道：“狂妄无知的年轻人。”
“老头子今天就代你师父教教你怎么做人！”
“想走，就把话说明白了。”
“说不出来，让你师父亲自来道歉领人！”
“你要软禁我？”方海笑了：“黑社会吗？”
他帮万宁，一是救人，二是为财。
却没想到这赵岳如此好面子，不惜折节跟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来这一套。
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他完全不慌，淡淡说道：“既然你不想要脸，我就跟你赌一把。”
“我要是输了，就让我师父亲自跟你道歉。”
“我要是能证明这釉里红军持是赝品，也不用你道歉，只要交五十万学费给我！”
“你敢不敢？”
“一言为定！”赵岳眼皮狂跳，当场拍板。
他怎么可能输？
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方海，以后岂不是成了笑话？
“小伙子，太过…”万宁摇头轻叹。
话音未落，方海已朗朗说道：“太祖以火德，五色尚火，将士战袄、战裙、壮帽皆用红色。”
“这段话，出自刘辰的《国初事迹》，代表的便是洪武皇帝对红色的偏好。”
“这种偏好，当然也就加诸于宫庭瓷器之上，釉里红应此得到极速发展。”
“洪武釉里红跟青花瓷同出一源，两者除了呈色剂分别是铜和钴外，工艺流程基本一模一样。”
“然青花自元代至今，经历700余年从未中断，而釉里红却因种种原因不断停烧。”
“因其烧制难度大，呈色不稳定的特点，导致烧成率非常低，这也是其价值不菲的原因。”
说到这，方海故意停了几秒。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已。
方海这番话，说明他对釉里红有一定了解，不像是个新手。
难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
刹那间，所有人心里都升起同一个想法。
赵岳更是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旋及又被自己否定。
绝不可能，方海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玩瓷器，也不及他经验丰厚。
心头大石不禁落了几分，冷哼道：“你说这些能证明什么？”
“釉里红的历史，用不着你给我们普及，顾左右而言他，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招。”
方海眼中精芒爆闪，不慌不忙答道：“看来你不止沽名钓誉，眼里也是瞎的，连最基本的逻辑思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