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回到隔壁，在进门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灯光。
碎金般的光线揉杂进她清澈的眼底，安定而有份量。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抬，她的嘴角便忍不住想要扬起，根本控制不住。
没办法，她实在太开心了，也很感动。
季寒川怎么会这么好？
他怎么能这么超预期地包容她的一切？
他照顾她的心情，尊重她的理想，明明是对他自身不利的局面，却反过来开导她。
陶昕然已经进到室内了，一颗心脏还是怦怦跳个不停。
“……原来被人真的在乎是这种感觉吗？”
抬手轻抚在心口，她喃喃低语着，莫名有些出神。
自己之前谈的就是个假恋爱，她确信了。
她那个狗前男友就是个自我中心的人，心情好或者在外人面前极为绅士，但一旦涉及自身的利益，真面目马上会暴露。
她一刻都没从他身上感受过爱，还以为爱情也不过如此，可有可无。
直至此刻，陶昕然才清晰地意识到，是她肤浅了。
一份真正的爱，可以导人向善，应该是两个人的共同支持和进步。
她这么想着，定定望向隔壁的灯火。
有好几次，季寒川都想在这边留下来，刚才他是否也同样想留下她？
是因为她需要准备出行的事，所以才没说吗？
陶昕然微微垂眸，这一瞬间，她莫名萌生了两人也许在更进一步之前可以先住在一起的想法。
她忽然就没那么抵触了，心里也明白，如果两人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她就没来由热了脸。
“……”
陶昕然默默捂脸，忍不住吐槽自己一句。
“陶昕然，你自个儿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啊？”
她赶紧揉了揉脸，劝自己冷静，上楼准备洗澡。
拿完衣服，转身便看到窗口书桌上立着的相框，老人家的笑容似乎看着比往日更加和蔼。
陶昕然淡淡看着，过了好几秒，才走过去拿起。
“外婆，我也许找到那个能代替您爱我的人了，我……”
她说着说着突然噤声，张开的唇瓣微微一颤。
但她并没有哀戚，而是温柔地笑了笑，眼底闪烁的是释然的笑意。
“我会好好生活的，您放心吧。”
“嗒”一声轻响，相框放回原位，很快，浴室里便响起了水声。
温热的水冲刷在身上，蒸汽瞬间充斥满整个淋浴间，朦胧一片。
陶昕然在水柱中抬头，恍惚间仿佛回到那个下大雨的夜晚。
她眸光定定，忽然抬手擦掉玻璃上的水雾。
影影绰绰的浴室内景出现在玻璃后面，很快又覆盖上一层新的水雾。
她陡然长出一口气，重重闭了闭眼睛，试图去回忆那件事。
从刚才起，她就下定决心不想再让过去束缚住自己。
首先，她得先战胜自己的心魔。
之后将一切向季寒川坦白，那个时候才有资格由她提出住到一起吧。
陶昕然这么想着，任凭水柱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溅湿，发尾贴着脖颈往下垂，一颗颗豆大的水珠从空中簌簌下落。
“轰隆隆……”
漆黑的天际划过骇人的蛛网闪电，紧随其后炸响一记惊雷。
“雨下得好大，昕然啊，要不你等等吧，还是我帮你打车？”
“店长，也没多远的路，走回去就行了。”
“好吧，路上小心点。”
雨夜里，一把深色的伞在逐渐起了雾气的路面行走着。
不远处一小段黑漆漆的公园，越过去，就能和接自己的人碰面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默默咽了口唾沫，抓紧雨伞加快了脚步。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大半个学期，风雨无阻。
今天不知怎么的，可能因为天气实在太糟糕了，莫名有些心悸。
越是靠近那片小树林，不安的情绪越发躁动。
“不要过去，不要去……”
脑海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如同浸没在水中，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扭曲。
“……拿着这个，我会对你负责……”
这个时候，“呲啦”一声，强烈的电流干扰声猛地激起陶昕然剧烈的心跳。
她浑身一震，瞬时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如同一只离了水的鱼，只能条件反射地这么做，无力挣扎。
“呼，呼，呼……”
震颤的瞳孔还没从惊惧中将她的神志完全拉回来，隔了好几秒，陶昕然有些痛苦地关了花洒。
她喘息了好一会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后，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每次回忆到关键的时候，她的记忆为了保护她就会自动跳过，要么一切都失真了，那些破碎的片段她只能记起一点点。
而那个声音……
陶昕然默默将头发捋到脑后，拿了浴巾准备出去。
雷雨的干扰太强，她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虽然她手上确实多了件东西。
“……要不要试试催眠，找个心理医生之类的？”
从浴室里出来，陶昕然面色凝重地想要另辟蹊径。
但她又有些犹豫，谁也无法知道结果会如何。
强行打开潘多拉盒子的话，她会不会直接崩溃掉？
她思绪万千地想着，不知不觉来到窗前。
这会儿隔壁一楼的灯已经熄灭了，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建筑的另一面有余光。
季寒川应该是去书房了吧。
她这么想着，清澈的眸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也许，她也可以不用这么急。
陶昕然默默叹口气，伸手打开了窗户。
秋夜的凉风一下涌了进来，轻拂在她脸上，带走残留在她身上的燥气。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便不打算继续逼自己了，好歹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换了身睡衣，就准备着手查资料。
而就在这个时候，躺在桌面的手机忽然亮了，振动声打在木板上嗡嗡响。
陶昕然微微愣了一下，几步走回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季寒川，正有些欣喜地想要接起。
结果，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陌生号码，几欲扬起的笑容戛然而止。
谁啊？
陶昕然有些狐疑，即便是没有存储的号码，如果是偶尔的工作往来她多少会有印象。
但这个号码她不认识，看着相当陌生。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迟疑了一下才接起。
“喂？”
“陶副主编。”
对面的声音没有起伏，听着不那么熟悉，倒是也不完全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