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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袖里乾坤(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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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里,她有数不清的奏章要看,要处理朝政、要发展民生、要绞尽脑汁地平衡各部落间的矛盾,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女真、室韦等部族的试探和挑衅,可是不管她忙碌还是清闲,心底里总有一丝割舍不断的悸动,那是一个女人的温存与忧伤。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呢他派人回来了,只是冷冷淡淡地告诉她,他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发兵攻打银州了。还很市侩地强调了一番,庆王交给她处理,银州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中,除此,再也没有什么了。

    罢了,我本不该心怀痴念的。自从爹爹把我扶上这皇后的宝座,我就注定只能在这条权力的道路上孤独地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露,回头就是悬崖峭壁,足以让

    我和我的家族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走在这条路上,我就注定一生与谋略和权力为伍,做一个四大皆空的孤家寡人,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想他做什么”

    杨浩的一瓢冷水把她泼醒了,萧绰迷茫、忧伤的眼神重又恢复了锐利和精明,她折腰而起,俯身向前,冷静地看向那副山川地理图,脑海中回想着杨浩信中提及的一切,对照眼前这副极其详尽、标志着银州内外所有重要兵驿和山川、水流的沙盘,思索着出兵的事情。

    银州千里迢迢,战场瞬息万变,庆王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设计出招,所以杨浩这封信也并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他只是提出了针对银州城的地形,双方联合出兵、应对种种变化的可能做出的提议,以及战利品的分配,至于具体的如何配合作战,还要看双方主将到了战场上的默契程度。

    对银州,不管是杨浩还是萧绰都势必一战、而且是势在必得的一战。杨浩急于夺取银州,不止是为了树立芦州兵威,也是为了让他这个横山节度名符其实,彻底掌握横山山脉这处西域与中原之间的战略要地的需要。同样的,除掉庆王这个招摇在外的叛逆,也是萧绰稳定契丹政权的迫切需要,两个人各取所需,正是一拍即合。

    至于战利品的分配,庆王无论生死,一定要交到萧绰手上,而银州城,则归杨浩所有。其实,如果可能,萧绰绝不介意搂草打兔子,除掉庆王的同时占据银州,为契丹势力继续向西扩张铺垫道路,可是正如崔大郎当初分析的那样,大宋正与契丹对峙,两虎隔山咆哮,暂时都腾不出手来对付这只西北狼,如今只要确保西北不落在对方手中就好,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想轻易增加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相对弱小,所以这银州就算被她的人打下来,如今她也只能交到杨浩手上。

    派谁去呢,耶律休哥肯定不成。女真、室闱正蠢蠢欲动,六十多个属国朝贡无常,上京需要这员虎将镇着,况且他与杨浩一直有些芥蒂,此去难说他会不会头脑一热,趁势再与杨浩挑起事端,破坏了自己稳住西北、牵制中原、平息内乱、重振国力的长远计划。

    那样就只有派耶律斜轸去了,他是南院大王,可以就近调兵,而且耶律斜轸聪慧稳重,足堪重任。如果令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精锐的迭剌六院部五万精兵西征银州,使枢密使郭袭、宰相耶律贤适留守南院,调部族军、京州军、属国军加强对宋国的戒备,我北院则按兵不动,宋国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赵光义真敢于此时悍然出兵,则可令耶律斜轸迅速回师,与我北院兵马成钳势夹击宋军,庆王那里有杨浩牵制,当不致引兵追来”

    “就这么办”

    方才偶露儿女情态的被萧绰重又变成了那位杀伐决断的女中巾帼,她提起朱笔,抽过一卷纸来,正欲下诏,瞧见桌上那一箱泥,本已冷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暴怒起来,她伸手一推,便将那口箱子拂到了地上,沙盘立即摔得粉碎,萧绰冷笑一声,就像摔得粉身碎骨的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要坐到椅上,开始起草对南院的诏书,忽地,眼前光亮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萧绰不由一怔。

    殿外的女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按着刀便冲了出来,见萧娘娘掌着灯,正弯腰看着什么,女卫头领急叫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萧绰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出去,未得传唤,不得进入。”

    “是”几名女卫又急急退了出去,萧绰蹲到地上,拿起一块泥巴看了看,中空的,再往地上看看,萧绰从一地泥巴中拾起一枝半卷在纸中的钗子,造型简单的一个双尖,没有如何的名贵与华丽,只是那镂空的灵动叫人欢喜。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萧绰有些惊讶、有些欢喜,脸上冷肃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她展开那裹着钗子的纸来正要丢掉,忽见上边似有字迹,急忙移过灯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萧绰鼻子一酸,眼中不争气地涌起一团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赶紧在那堆泥巴中又搜索起来,很快又找到一个小小的纸团,打开一看,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银戒指,萧绰赶紧看那纸团,只见上边果然也有一句诗:“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萧绰妩媚的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想要露出笑容,但她抿了抿嘴角,很矜持地忍住,她是谁万里江山在手,岂会被这么一件东西打动

    萧绰“很不屑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拈起那枚戒指仔细地端详着,忽地发现内侧隐有痕迹,仔细看看,竟是一串年月日的数字,而且用的是契丹的年号,萧绰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可恶的家伙,难不成是在我上京街市上随便买了些头面首饰,如今又拿来糊弄我”

    “好象做出来没多久啊,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萧绰忽然像烫了手,那枚戒指叮地一声掉到地上,萧绰颊生晕采,眼波盈盈,终于恢得了一个十七八岁小女子该有的情态:羞涩、欢喜、欲拒还迎

    “那个家伙,好生无赖,那一天那一天他记镌刻在这枚戒指上,着实羞人”

    萧绰咬了咬唇,忽然飞快地拾起那枚戒指兜在裙子里,然后继续在泥巴里玩起了寻宝游戏。

    手镯、耳环、“银州城”中包裹密密的玉佩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那些胶泥塑就的山川河流全被萧绰敲得粉碎,每一件用最情浓意浓的诗包裹着的首饰都像一杯醇浓的美酒,让她醺醺欲醉了。

    殿中异样的声响令外面的女卫放心不下,一个侍卫统领壮着胆子悄悄向殿中探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位平素尊贵威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蹲在地上,左手掌着一盏灯,右手握着一堆纸团,低头看着膝上裙中围着的什么东西,像一个“笑脱红裙裹鸭儿”的小姑娘一般笑得天真、烂漫。

    好不得意

    此时,银州城一片萧杀。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戈的士兵穿行在大街小巷,夜色中只有他们流动的灯火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门吊桥吱呀呀地放下去了,城门洞开,一行十余名骑士直驰入城,经过城门洞时,马蹄踏着青石的路面,蹄声如雷。

    一员契丹将领迎了上去,在马上抱拳见礼,高声叫道:“刘将军,你终于到了。”

    来骑猛地一勒马疆,战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将迎风吹起的披风一揽,大声说道:“为避芦州耳目,昼伏夜行,专抄小路,是故来的晚了一些。”

    那员契丹将领道:“将军一路辛苦,庆王早为将军安置了馆驿,且请前去歇息,明日一早”

    来人沉声道:“不,军情紧急,早一刻安排便抢一分先机。”

    他回首唤道:“延朗、延浦。”

    身后两名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将提马上前,大声应道:“爹。”

    那人道:“你二人与侍卫们先去馆驿。”

    回首又对那契丹将领道:“将军,请马上带我去见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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