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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岔苍穹,倾否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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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野元嵚35年,凉州刺史陆廉之长子陆青衣于凉州雪林迷失,无意随那若隐若现的九色鹿来到了鹿鸣县三岔宫,宫内见到一盛衣女子画像,那画中人等人身高,其肤白唇彤,肤如凝脂,手若柔荑,纤纤柳腰,其含情杏眼如若活人,唇角微翘。

    少年虚岁十七,方才随父来凉州任官短短几月。

    他平日爱出门交友,或是观察民情,王公贵胄到路边乞者,皆友。

    他文武双全,又气宇不凡,待人接物不失礼数,虽来短短数月,却是美名远传。

    只是这沿街堂内满是人物石版画的鹿鸣县,他从未听闻过,那九顶高耸入云的三岔宫内,冷冷清清碧白相间的殿内神台后的墙壁之上,挂着的白纸画像中的画中人,他也无从知晓。

    他仰着头看着那宫殿内至下而上由宽变窄一轮一轮画着故事壁画,到最后通往一只黑莲浮雕的穹顶,愣神许久。

    这殿内寂静无风,稍显阴冷,待他瞧完那穹顶再回过头看画,无意间见到画中女子的脸颊旁似是闪着两行玉泪。

    “你甚是悲忧……”他凝视着她的脸,从进来到现在,那画中人一直一双含情大眼望着正前方,拧着眉,似是等着谁。

    他沿着她的眸光回头望去,却发现那刚刚进来的大门,变成了一堵墙!

    他上前迟疑着伸手去触那玉墙,才发觉那不是幻想,那玉墙质地通透,翡色深处是更远的深翡,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忽觉身后有异样,猛然转身,刚刚殿内那堵挂画的墙壁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那炮铜色地面的一汪正圆黑泉!

    黑泉一丈之后,那女子竟站立在那里,他绕过黑泉缓缓走近才发现,她正闭着眼,穿戴整齐,服饰却与画中不同,耳间和手腕上,多了银镶玉的坠饰。

    “你是何人?”

    他步步逼近,迎面来一股凉气,定睛之下,见到那女子口中含着一块帝王黑玉,而她,竟被嵌入了一面冰墙!

    是死人!

    陆青衣霎时心悸,他再次踉跄后退,环视着周围,两边墙面上竟有金箔字纹与靠墙书柜,他上前先是看着青壁上的字,又蹲下拉开了那柜门,里头尽是书本和竹简。

    他屏住呼吸,拿起了那本《休屠志》,翻开首页,作者竟是那玄武王。

    陆青衣被米豆从卧榻上摇醒时,才发觉一切只是梦境。

    可如今,这梦境与现实已分不清,若不是他那只绣着白鹿的帕子仍在,他或许真以为,刚刚只是梦了。

    “先生,先生!”米豆继续拽着他的被褥摇晃,“明日,明日!是明日!”

    陆青衣迷糊地半睁着眼:“明日如何?”

    “今日在早市上采购时,遇到了白贤王府出来采买的下人,他们说白贤王明日就出发了!”米豆十分焦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挂在木架上的衣裳放到了陆青衣枕旁,“先生去见她一面吧。”

    “不去。”陆青衣缓缓爬起身,撇过了脸。

    “去!”米豆心急如焚,给陆青衣提来了新制好的纹锦履,“今晨奴已为先生买好了赠给旧主的物件,也已打包好,先生直接拿去就好。”

    陆青衣看着手忙脚乱的米豆,冷然:“她以为人妇,且昨日我已在宫中见到她举伞接夫君回府的表现,我为何要见?”

    陆青衣一想到容夕在雨中亲吻鹿燃歌的样子,心间便似皱成了一团。

    “话虽如此,但旧主为救先生才屈身嫁给他人,既是已为人妇,亲吻又如何?先生可想过为何小姐突然对那白贤王如此顺从?!”米豆紧锁着眉给陆青衣端来了洗漱的盆,又叠好了面巾。

    他面上依旧不高兴,自从昨日见到她在那未央宫门前与容夕拥吻,他便叫姚乐儿回了自己宫,白泽也不管,独自淋雨步行回了竹苑。

    幸好那宫中太仆与他交好,待雨停后,专门派人将白泽牵回了竹苑。

    昨日朝上还以为白贤王性情大改,但那雨中丝毫不怕丑的矫揉之吻,令他觉得那白贤王狗改不了吃屎是真的。

    “先生……您莫怪米豆……前段日子里…米豆听闻那新进白贤王府的丫鬟说小姐曾服毒自尽过……还是在前不久,”米豆将一切打理好后躬身站在了塌旁,细声颤气道,“那将这事传出来的丫鬟…前几日也被乱棍打死了……”

    服毒自尽?

    他听到这里,不禁心口一紧,内里一阵痛楚,他在《休屠志》中见到过她与白贤王的结果,事实不该如此。

    米豆见主人一直缄默,也放弃了劝说,她离开屋子时没有合门。

    ……

    长安城经一夜洗礼,云开日出,天空更是湛蓝。

    但午后炎热,已进初伏,陆青衣拎着礼物站在白贤王府门前许久,差点汗湿衣襟时,才犹豫着进了那白贤王府。

    奇怪的是,门口家丁并未阻拦,他认为自己进来的未免也太顺利些,刚欲开口直接询问那白贤王的居所何走,那一旁扫地的奴婢便笑着指了路:“陆大人沿着那墨色回廊往西走到头,遇到莲池再往北走,见到笼子里的乌鸦后往里走便是。”

    陆青衣忽然语言匮乏,不知说什么,便点头沿着那回廊走了去。

    他边走边望着这幽静阴凉的白贤王府,脑中不禁忆起她与他成亲时的画面,那日他明明已是尽了全力到婚堂抢亲的,却被她断然拒绝。

    她若是后来有了死的勇气,为何成亲那日却没有与他逃走的决心?

    她是惧怕容夕么?

    他脑中一片混乱。

    “陆大人,你终于来了。”

    不知不觉,陆青衣才发觉自己竟到了吟语阁,他回头望了眼那挂在长廊出口的鸟笼,里面哪有什么黑鸦,只是两根黑羽,与一摊凝固的血罢。

    他回身看着那坐在凉亭中品茶的容夕:“你知道我会来?”

    容夕笑了:“那是当然,陆大人与那玄祖大费周章自导自演一出天神下凡的好戏,就为了入宫,无非是为了她。”

    陆青衣扫了眼四周,他笑了笑坐到了容夕的对面,拿起容夕的茶盏饮了一口:“有她的气味,甚甜。”

    “呵呵呵!没想到陆大人不要脸起来,比本王还狠,”容夕露出了两颗尖尖虎牙,他看着同样笑着的陆青衣,“陆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颗虎牙狠不起的说法?”

    陆青衣不自觉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口中左边的虎牙:“白贤王果真还未丢失童稚,齿也可用来较量?”

    容夕笑着摇摇头,跟身边的奴婢耳语了几句,那奴婢便走了开。

    “本王虽对内人失忆,但本王前日卷起内人的衣袖时,才发现她的守宫砂还在,”容夕咧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哈哈哈,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碰这种徒有漂亮脸蛋的软弱之人?昨日下朝后见陆大人轻浮之举,便明白了,鹿燃歌原来只是本王的战利品。”

    炉中旺火肆意,茶汤已被烧得沸腾,半丈之外,那奴婢已将鹿燃歌叫了来。

    陆青衣本已无意再与容夕多语,却发觉了容夕眸中病态的惊喜之神,他迟疑着顺着容夕的目光转身看去,一时间顿生怒火。

    她站在那不近不远地方,正身着着西域舞姬的暴露衣裳,那金环银环束在她纤细的手臂上,脖颈上挂着网状的金链,赤色披纱下,她冷白的脸上满是郁伤。

    “夫人,快来跟陆大人行礼。”容夕笑着露出了皓齿,微微颤音藏不住那兴奋。

    陆青衣眉头皱成一团,心疼地望着她,只见她微颔首娓娓而来时,晃动了脚踝上的铜铃。

    叮当…叮当…

    顺着往下看去,他才发现她竟赤着脚!那纤细的脚背,煞白。

    而那原本光润的石板路上,正撒着一颗颗有意洒放的小石子。

    “如何?陆大人心痛么?或是…蠢蠢欲动么?”容夕邪笑着打量着陆青衣窘迫的模样,不禁嗤笑,“本王内人如此诱人,若是将她扔到敌营中当舞姬,想必还是能有几分用处罢?”

    瞬时,陆青衣“咻”地站起身,他挥臂掀翻了那石桌上的木几,一时间运转内力,朝容夕胸口一掌打了去,只见那容夕竟丝毫不闪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任嘴角渗出血丝。

    他见他依然得意非常,甚至面带笑意。

    陆青衣恼怒至极,他抽出了腰间的太常御佩短剑朝他刺去。

    此刻,他只想要他的命。

    而她,却突然挡在了他那蛇纹短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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