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还没来得及让封屿宸放开，就听到一声疼痛的“嘶”声。
封屿宸一只手臂松开他，捂住自己受伤的额头，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封总！”彭巍连忙过来扶住封屿宸：“您伤刚好，还不能大动，快到床上休息……”
封屿宸却摇头，固执地拉着裴奕。
裴奕走也走不了，无奈地转过身来。
封屿宸连忙放下了捂住额头的手，紧握住裴奕手腕的手也小心翼翼地松了些许，但还是绝不放手的姿态。
崭新的白色的绷带缠在额头上，还带着些血痕，配上封屿宸无措的眼神，显得分外可怜。
裴奕有些僵硬地说：“我不走，你先躺下。”
封屿宸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视了几秒之后，封屿宸似乎终于选择相信，犹豫着放开了他的手回到床边。
但他没有躺下，而只是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裴奕。
裴奕满身的不自在，顶着封屿宸的目光往前踱了两步，问道：“你都还记得什么？”
“我醒来之后，只记得一个名字，就是‘裴奕’，我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很暖。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彭巍连忙在一旁解释：“我对封总说了您要来。”
封屿宸却摇摇头，看着裴奕的眼睛说：“我看到你的时候，也觉得心里很暖，我就知道，你就是裴奕了。”
裴奕的眉心拧了拧。
“那你恐怕是记错了。”
封屿宸眼中露出茫然。
“我们两个从来就没有相爱过——准确的来说，是一直相互憎恶。”裴奕语气平静，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封屿宸面前：“如果你没有出事，今天我们应该签好离婚协议，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罗诚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看来裴奕对封屿宸真的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竟然能在封屿宸说爱他的时候这么干脆利落地掏出离婚协议书。
不过这也太无情了点吧！
“裴先生，”彭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想要档开离婚协议书，免得刺激到封屿宸：“封总刚苏醒不久……”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封屿宸猛地抬头看向裴奕，眼中闪现出惊喜：“我们结婚了？！”
裴奕：“……”
彭巍轻咳一声，默默地退了回去。
罗诚差点没被自己用口水噎死。
“我们……”封屿宸握住裴奕的手，像是个沉浸在热恋中的傻子：“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是我向你求婚的吗？”
“……”裴奕默默地将手抽出来，保持声音平稳：“封屿宸，重点是，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裴奕眼中的漠然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封屿宸头上，将他从喜悦之中硬生生地拉到现实的冰天雪地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病房里的空气粘稠地令人窒息。
“离婚协议是我们之前就拟好的，原本我们已经说好了今天就签。你可以看一看，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问彭特助，律师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如果确认无误，尽快签了吧。”
封屿宸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渐渐显露出伤后的疲态。
他接过裴奕手里的离婚协议书随意翻了两页，注意力却显然并不在文字上，过了片刻，他心烦地将离婚协议合上放在一旁，垂下眼，摇摇头：“我不离。”
裴奕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他原本以为封屿宸受伤了也无妨，只要醒着，应该就还会签字，可谁知道他竟然失忆了。
失忆了也就算了，他的记忆竟然还出现了偏差，把自己当成了最爱的人？
这个时候让他签字，恐怕困难。
自从他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想要离开封屿宸，斗智斗勇几经波折终于成功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但现在这种情况，确实急不得。
“好吧，”裴奕将离婚协议书从封屿宸面前收了起来：“我只是想要按照计划进行，不过既然你的状况不稳定，也可以等等再签，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了。”
“小奕！”
裴奕还没跨出一步，就又被抱住了。
——怎么又来了？
裴奕叹了口气：“放开我。”
“我不放。”封屿宸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爱你。”
裴奕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确定，你爱的是我？”他侧过脸，缓缓问道。
然后满意地看到封屿宸脸上的坚定有了一道裂痕。
“你是有一个喜欢的人，”裴奕不紧不慢地说：“但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个替身，和他长得相像而已。”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裴奕歪了歪头：“我们互相接近的时候原本就目的不纯，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痛苦而已。”
罗诚在一旁看地快要傻掉了。
怎么还有什么替身？从来没听说过啊！
封屿宸沉默了很久。
“我不信。”封屿宸摇了摇头：“你一定是在骗我，或者我曾经骗了你。医生说了，就算失忆了，潜意识里的情绪也是不会错的。可我见到你，只觉得温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顿了顿，又说：“我绝不会认错你。”
说到最后一句，封屿宸的语调忽的沉了下去，带着无与伦比地笃定。
……多么熟悉的语气啊。
裴奕心想：和失忆之前一模一样，那么自信，而且固执。
不行，这离婚协议还是得尽快签，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眼看着封屿宸压根没有松手的意思，裴奕挣扎起来。
这样的挣扎似乎激起了封屿宸骨子里的暴戾，那双手臂收紧了些许。
“嘶……！”
一声痛呼响起，裴奕皱紧了眉头，额头上几乎是瞬间渗出了冷汗。
封屿宸立刻松开了手臂。
“怎么了？！”他问道，手足无措。
裴奕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右手按住了左臂，忍耐着突如其来的剧痛。
几秒钟之后，疼痛似乎有所缓解，裴奕松了一口气，松开左臂，又摆摆手：“没事……”
话没说完，一只大手就捉住了他左手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T恤的袖子掀起到肩膀，露出白色的绷带。
绷带绑的很薄，一丝血红从内里透出，封屿宸眼中瞬间满是自责。
看了两秒，他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裴奕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跟你打架打的。”
“？？？！”
彭巍和罗诚齐刷刷地投来惊异的目光。
封屿宸却全当他们是空气，他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裴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我……我伤到你的？”他小心翼翼地问。
裴奕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我告诉过你了，我们并不相爱。”
封屿宸：“……”
他饱受打击，松开了裴奕，默默地退回去，跌坐在床上。
裴奕再次拿起离婚协议书，放在他面前：“签了吧。”
封屿宸没有看他，将腿也缩回床上，将自己盖回去。
他缩了缩膝盖，似乎想要抱住，又放弃了，怔了两秒，又抬起头来看向裴奕：“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失忆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一次机会？
——呵，典型的渣男语录。
裴奕不为所动，用笔在离婚协议上点了点：“签！”
封屿宸眼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张医生和李律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裴奕目光冷酷，根本不顾病患刚醒来不久，恨不得把离婚协议怼到封屿宸的脸上。
而原本高大的封屿宸则一点一点往床的内侧挪动，快要挪到床边的时候终于停下，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弱小、无助又可怜。
裴奕：“……”
为什么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