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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悔恨(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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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华殿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跟着容莺显然十分没前途,那个时候的聆春正值芳华,稍作打扮去更得荣宠的殿内侍奉,兴许还能得到天子的宠幸。然而她还是在洗华殿留下了,兴许是看不得个才到她腰,瘦得像个小树苗似的女娃娃被人欺负。

    聆春很聪明,与宫中许多人交情都好,她深知不得宠又不聪明的公主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生活上处处怠慢克扣也就罢了,动辄还要打骂侮辱,仗着小公主年纪小嘴巴又笨,将她磋磨死了也无人在意。

    更有那大胆而下作的阉人,会对幼小无知又不懂反抗的容莺生出腌臜的心思来,时刻等着将无人照看的她剥皮下肚。如果她不帮衬,容莺小小年纪不知要被多少人糟践。

    聆春是容莺的侍女,更是她这宫中唯的依靠,看着她点点拔高,长成玲珑标志的美人,即便后来要去珑山寺,她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不曾有半句怨言。

    而容莺回报给她的,也是自己能给予的所有。无论拿到什么好东西,她总会急不可耐分享给聆春,连宫中好不容易分来的布料,她都会惦记着先给聆春做件春衣。

    此刻在荒山野岭,容莺看着自己视如亲姐的人在面前磕头哭泣,心中如同被根根丝线紧缚,细线收紧,勒进血肉,疼得她说不出话,手却先步去扶住了聆春。

    “够了。”

    真的就没有怀疑过吗?

    容莺曾在心中反复问过自己,可她还是选择不去怀疑聆春,她直以为二人之间早已不是主仆之情,并非能轻易背叛割舍,毕竟路上聆春对她的关切爱护是真,因她身体不适担忧到流泪也是真。世上人都可以怀疑,唯独聆春不同,如果连聆春都背叛,她还剩下什么?

    容莺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聆春太久,她小时候做噩梦,醒来了总是下意识去喊聆春姐姐,然后再哭着撞进她怀里。

    闻人湙的鱼符怎么可能被轻易偷来,聆春又为何坚持与她朝北走,连她都忍不住动摇的时候,为何个家乡在岭南的人,竟丝怨言也没有的跟着她。

    她当然有怀疑过,但聆春在她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下意识为聆春找了各样的理由,不用她解释,便自己说服了自己。

    容莺被捆着身子,依然挡在衣衫被撕破的聆春面前。她记得从前出了事,总是聆春把她护在身后,如今反过来,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我跟你们走,也不会反抗,她个侍女已经没用了,将她放了吧。”容莺嗓音滞涩,眼眶微微发热。“还有她的亲人,你们也要放了。”

    “亲人?”为首的深衣男子风凉地笑出声,目光落到聆春身上。

    聆春心中紧,哑声道:“你们说好不会食言!”

    他笑笑,摇头道:“明公自然不会欺骗你介小奴,我们汉人多少也是讲诚信的,可胡人就不定了。”

    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如同利箭插入聆春的心脏。

    “你的家人被关押在相州的俘虏营中,只是几月前闻人湙的兵马攻打相州,那里的突厥兵早该断粮了,兵中无粮可食,他们可舍不得宰杀战马。”

    胡兵在骑射上最占优势,如何舍得杀掉战马。粮草充足的时候,俘虏与军妓还有命活着,倘若无粮可食,军营中地位最低下的人会被最先端上餐桌。

    他没有点明,但容莺和聆春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聆春的亲人多半是被被拆骨剥皮,活生生当做牛羊给煮着吃了。

    容莺反应过来,就听身后声嘶哑绝望的悲鸣,聆春伏在地上尖叫痛哭,十指在砂砾上磨出了鲜血来。整个山谷中都是悲戚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哀嚎声,她仿佛如濒死的水鸟般颤抖,声又声的哭,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容莺心中酸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切都无比的荒诞,当真是世事无常,上天仿佛有意戏弄她们。在鲜血淋漓的生死面前,背叛和怨恨都显得那么轻飘飘的。

    几人听着聆春聒噪刺耳的哭喊声,心中愈发不耐,为首之人便微笑道:“既然公主都不计较,看在她替我们效力这么久的份上,便不动她了。如此,公主随我们走吧。”

    聆春已经被打击到彻底崩溃,整个人都呈癫狂状,听到要带走容莺,突然扑上前要将拉扯容莺的人推开,反被人掌挥去狠狠摔倒在地,而后再次爬起抱住容莺,又被再次打翻。容莺喝止,她仍旧不听,如此反复了几次,被打倒彻底爬不起来,这个过程更像是种自虐式的赎罪。

    容莺看不下去地的血,厉声道:“够了!你我情谊已尽,到此为止,我的安危不需要你管。”

    她此刻点怨气也生不出来了,甚至是有些麻木。切都事与愿违,连最初的人都留不住。

    那胡人拽着容莺就要将她丢上马,忽然间山谷有了些动静,他动作滞,朝容莺来时的路看去,然而很快,身后的退路同样也响起了阵急速靠近的马蹄声。

    马蹄声如同疾风骤雨,在山谷中引起阵轰鸣。

    不等容莺看清来人,耳边忽然响起破风之音,而后是扑哧声,利箭穿刺骨肉,腥热的血喷溅在了她的后颈处。

    方才桎梏住她的高大突厥人就如同座大山般倒了下去,激起地扬尘。

    山谷间两方夹击,约莫两百多人的兵马,将这三十人出头的叛军拦在了此处。

    容莺抬眼看去,轻易在其中找到了梁歇的脸,梁歇也朝她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就是泾州的太守?”深衣男子的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手指紧握成拳,颇为怨毒地瞥了眼容莺。“你早知道。”

    容莺瘫坐在地,没好气地瞪了他眼,讥讽道:“我虽是蠢货,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谁早死还未必。”

    他恼羞成怒,就要过去将容莺挟持,又是箭飞至他脚下,让他再不敢向前半步。

    几个兵士箭术极好,梁歇坐在马上,凉凉地开口:“愿降者可留活口,再碰她下,就地诛杀。”

    随行的叛军多为汉人,前路夹击之下自知无处可逃,迫于无奈便降了。

    为首之人能屈能伸,关键时刻竟说起了好话,言下之意都是要投靠梁歇,日后在他麾下出谋划策。梁歇是文臣,最看不惯着这套做派,但碍于此人还有用处,便留下了他的性命。

    梁歇先行下马,脱下外袍盖在了聆春身上,接着才让人去处理叛军。

    容莺心有余悸,沉默地坐在地上等着人过来给她松绑。梁歇查探了聆春的伤势后,走到容莺身后给她解开绳索,说道:“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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