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赵大年点头道，“我待会就打电话通知老钱，将他辞退。”
裴缈摇了摇头道：“赵老先生，不是让他下岗，是跳槽，奉命跳槽。”
赵大年一脸疑惑问：“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了。”裴缈挑眉道，“我听钱老讲过他的故事，因为年轻时受你知遇之恩，他心怀感激，为你们赵氏古玩做了一辈子的掌眼，即便是有了去京都深造的机会，他都放弃了，钱老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赵氏古玩，你现在若是将他辞退，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连你都不要他了，金陵的古玩界就这么点大，风声传出去，定会有人嘲笑他，他会钻牛角尖，不可能接受我的邀请，甚至还会郁结成病，那样反而是害了他。”
赵大年闻言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频频点头，然后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裴缈道：“你现在和我去清凉山古玩市场找钱老,当面告诉他,我出2亿高价挖他,并且你已经答应了，还会支付他100万的解雇费用,让整个金陵古玩市场的人都知道，钱老值两亿！”
赵大年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法子不错,给老钱挣足了脸面，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会有人在背后说你是冤大头啊。”
裴缈淡笑道：“让他们说就是了，我不在乎。”
“少年人当真有魄力！”赵大年艳羡地望着裴缈,忍不住赞叹，“我的儿子和孙子若有一人像你这般优秀，那该多好啊。”
裴缈谦虚道：“赵老先生谬赞了，您的儿孙们都是人中龙凤,为赵氏振下了偌大的家业,我远远比不上他们。”
“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他们。”赵大年莞尔一笑，道,“好了,出发吧,去找老钱。”
裴缈和赵大年各自回车上，前往清凉山古玩市场,在钱老所在的店外,车子停下，众人下车。
赵大年望着自己的店招牌,忽发感慨：“我当年白手起家，在老钱的协助下，开起了赵氏古玩店,四十年啊……如弹指一挥,现在家业传到了你们这群不争气的手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说到最后,他转眼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他的大儿子赵振远已年近六十,二儿子赵振龙今年五十六,三儿子赵振虎五十一,都已年过百半，头发花白，被赵大年用这般眼光看着，三人均都低下了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裴缈道：“赵老先生，咱们进去吧。”
“嗯，进去。”赵大年和裴缈并行，进入赵氏古玩店。
刚一进店，钱老看到了赵大年和裴缈，顿时惊喜不已：“东家,你怎么来了！？裴缈你和东家一起来的？”
裴缈笑着点了点头。
赵大年道：“许久没来看你了，今天……有点事要来处理，顺便看看你。”
“东家你太客气了。”钱老哈哈笑着走出柜台,赶紧搬弄椅子,请他们坐下。
“你别忙活，让伙计们来就行了。”赵大年对钱老的态度仿佛多年的老友。
钱老一边哈哈傻笑，一边给他们搬椅子。
“谢啦,你也坐。”赵大年说了一声，便坐下。
裴缈也道谢，几乎和钱老同时坐下。
赵大年的三个儿子刚准备坐下，赵大年咳嗽一声，三个儿子动作僵住，场面十分尴尬。
还好赵振远机灵，用屁股在凳子上蹭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并说道：“这凳子上有灰，我帮钱老擦一擦。”
赵振龙和赵振虎赶紧有样学样，纷纷用屁股擦灰。
钱老看得一脸懵逼，裴缈则强行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赵大年道：“老钱，别理他们，咱们聊咱们的。”
“哦，好。”钱老点了点头，笑问道,“东家和我闲聊……不影响你办正事吧？”
赵大年道：“今天这正事,就是跟你有关的，必须跟你聊一聊。”
“跟我有关？”钱老疑惑问，“是什么事？”
赵大年道：“你在赵氏古玩，干了有四十年了吧？”
钱老脱口便道：“四十二年半，从第一家赵氏古玩店成立到现在，刚好四十二年半。”
裴缈闻言不禁动容，心中暗忖：“他记得如此清楚，可见他对赵氏古玩极有感情，今天这墙角……只怕不太好挖呀。”
赵大年闻言也是颇为惊讶地叹道：“你居然记得如此清楚，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是四十年。”
钱老呵呵笑道：“东家你日理万机，自然记不住这些，我不一样，我每天就待在店里，比较清闲，日子就记得比较清楚。”
赵大年看着钱老这模样，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转头看了裴缈一眼，裴缈挑了挑眉，示意他开口。
赵大年也是无奈，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这两亿，答应裴缈，自己难道差这两亿吗，这可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伙计啊。
可是他一生都讲诚信，既然已经答应了裴缈，就不能食言而肥，难开口也要说。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老钱，事情是这样的，我身旁的这位，你好像也认识，刚才你都叫出他名字了，我欠他一个人情，现在要还他人情，他提出的要求是想花两亿把你从我这里挖走，去他们聚宝斋做掌柜。”
钱老闻言愣在了当场，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望着赵大年，问道：“你……答应了？”
裴缈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赵大年看到钱老这样子，忍不住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啪”地一声，声音格外清脆。
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只听赵大年道：“我嘴快，答应了他，老钱，对不起。”
“东家，你……”钱老看到他自扇耳光，知道他也是后悔了，心中好受了许多，但他依旧很难面对这个现实。
赵大年道：“要不，你扇我一耳光，出出气？”
“那怎么行。”钱老赶忙连连摆手，“我……我去就是了。”
看他的语气和态度，就知道他不怎么情愿。
赵大年还是很在乎钱老的，他觉得钱老以这个状态跳槽，绝对不行，说不定真的会像裴缈所说的那样，郁结成病的，毕竟人年纪大了，身体变弱了，情绪低落很容易让病魔入侵。
赵大年转头朝三个儿子道：“你们三个先出去。”
三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排成队走出了古玩店。
待他们走后，赵大年道：“老钱，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赵氏古玩，这里是你一生的战场，这里有你的青春，有你的故事，可……时代不一样了，我老了，家里的生意现在都归儿孙管了，儿孙有儿孙们的想法，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直让你做这家店的掌眼，但其实，他们觉得你老了，早就想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