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的下场,当真也是说明了很多问题。”眉娘轻轻叹息,早知帝王家无情,却也没想到能果决成这个样子,听说韩王不肯离开长安,在宫门外跪着求见萧嵘,头都磕破了也未见皇帝心软,最后萧嵘差了人去,亲自送走韩王。
温言对此看的很开,“不中用的儿子,对陛下来说留与不留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从孝章皇后,袁皇后,还有后宫一众妃嫔的经历来看,那人十足的凉薄狠心。
和萧景和在一起许久,她也听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孝章皇后的事情。
当年的琅琊王氏本就有意退隐,可孝章皇后一眼便喜欢上了还是个落魄王爷的萧嵘,不管不顾的要嫁给他,罔顾全族利益,王氏家主被气到同她断绝关系。
她和萧嵘都以为那只是一时气话,时间久了总会好的,可成亲时日越来越久,王家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不可否认的是萧嵘真的喜欢孝章皇后,也是发过誓一辈子对她好的。
最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被追逐权力和帝位的欲望破碎,一个又一个的世家女入了府,那时候的孝章皇后还劝自己不要在意,谁知萧嵘却变本加厉,登基之后大肆封妃,那时候袁皇后和谢贵妃风头大盛,两位贵妃冠绝后宫,加之有强大的娘家做支撑,人们逐渐忘记了她也曾经是尊贵的世家女。
萧嵘去孝章皇后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都免不了争吵,面对她的质问,萧嵘终于忍不住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三千,朕给了你国母的尊荣,哪怕你没了王氏的庇佑,你依旧是大梁的皇后,你还想怎么样?”
娶她是为利益,可悦慕也是真情实意的,前朝后宫那么多人都盼着他废后,他也没有想过动她。
“可是是陛下亲口答应妾的,你说过妾会是你心中最重要的,妾看着你宠幸别人,违背昔日的誓言,如此便罢了,那些孩子又怎么说,一个两个都在妾前面诞下皇子,陛下可曾记得,你许诺过妾,一定会立我们的孩子为世子,为太子。”孝章皇后泪眼婆娑,眼前的丈夫和她当初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萧嵘终于没法自圆其说了,他别开了身子,不敢去看孝章皇后的眼睛。
“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可轻言立下,更何况景和天子愚钝,不适合做太子。”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萧嵘便离开了清宁殿,那之后的半年再未踏入。
那时候的孝章皇后已经不太正常了,她开始把所有的错误归到萧景和身上,打他,骂他,逼着他用功读书,惩罚完之后听到萧景和哭,她又哭着去抱他,说:“对不起,阿娘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如此过了四年,她终于撑不下去了,病入膏肓,不肯让太医治,死前萧嵘又来了清宁殿,她求他立萧景和为太子,夫妻十余载,她第一次求她,如果他们的孩子做了太子,曾经的诺言就还算数,也证明他还是爱她的。
温言对于这个故事总是唏嘘不已,她没有立场去说,可是还是觉得孝章皇后太傻了,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背弃家族,不见天日,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什么也没得到。
她刚才回神,眉娘又问了句:“此事,当真是韩王为之吗?”那家伙是个好挑事的,可平素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啊。
温言轻嗤:“做倒是他做的,到底是他自己主动的还是被别人撺掇的,那就说不准了。”
正欲再言,萧景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道:“方才在紫宸殿上,陛下说李玄舟已经要到长安了。”
人是早就到了,可是现在要变得光明正大。
眉娘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她微蹙双眉,问:“李玄舟,大燕的中书令?”
“真是有意思了,怎么今年大燕的人老往大梁跑,再来一个丞相蔺修,大燕五臣就全了。”
何止呢,人家的摄政长公主殿下现在就在你面前坐着,萧景和忍了忍,没把话说出来。
“而且陛下说了,这一次不叫鸿胪寺的人去,由我,陆定安,楚王还有杨家的人去接待。”
“陆定安?”温言问着,陆定安一个武将,他去干什么,而且这阵仗有些奇怪,杨家是楚王那边的,陆定安现在只能算中立,李玄舟又是肯定站在萧景知那边,怎么说萧景和都不太安全。
“什么时候到?”
“明日。”
眉娘看他们的表情,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她在这里似乎也不太方便。
“奴想起南歌坊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两位殿下了。”眉娘轻笑着,让玄参送了她出去。
温言只能再次感叹眉娘这个人实在是太知进退,懂分寸了。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我觉得,陛下对于萧景知跟你都已经有所怀疑了。”
萧景和微怔,“你是说,他是在借这次的机会摸清楚王跟大燕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对你也不放心吗?”
“没错。”温言吁出一口气,她跟李玄舟隔空斗法,萧嵘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肯定会有所察觉,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什么太原温氏,萧嵘不会让她好过。
同理可得,萧景知跟大燕之间的联系被彻底捅破的话,萧嵘也饶不了他,甚至有可能对大燕发难,毕竟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受波及的都是大梁的臣子。
“我要赶在李玄舟正式出场前,送萧景知一份大礼。”
萧景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想干什么?”
温言瞥他,“放心,不会要了萧景知的命的。”
到底曾经的兄弟之情还余几分,萧景和嘴上那样说,心还是狠不下来。
那一整个下午,温言都没有出过崇文殿,她也不叫萧景和进去,金乌西沉时分,他悄悄往内殿看了眼,温言好像在画什么东西,非常认真。
看还是不看?看吧,温言可能会生气,不看,他这好奇心退不下去。
“要不,就看一眼?”萧景和扳着手指头,觉得可行。
趁着温言饭后出去散步,萧景和把那副已经收起来的画卷打开。
丰神俊朗,眉眼如画,气度隽雅,飘然出世,纵使萧景和没什么文化,看到画像上的男子,脑海中美好的形容词一大堆一大堆的往外蹦,他明明跟萧景知相貌相差无几,却依旧让人觉得大不一样,一个是凡尘中的俊美,一个却宛若天间谪仙。
萧景和其实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大家都说他生得好,温言也总爱夸他好相貌,要比起来的话,他比画上这人长的好看,可若论气度,那真是没得比。
行动总是比脑子快,萧景和急促喘息几声,把画卷一收跑去找温言。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温言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怎么了?”
叫周边的宫人都下去,唰的一下萧景和就把东西放开了,“你画的是不是蔺修!”
温言无奈的按按额角,就是怕萧景和看见了生气她才叫他出去的,他自己也是,让不要看就不看吗,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萧景和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现在他有一大箩筐怨气要发泄:“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画他呢,还是不用看着人就能画的这么好,你都没有给我画过!我生气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脸都涨红了。
温言还准备为自己辩解一下,萧景和打断了她:“你不要讲话,让我讲!”
温言比了个你请的姿势。
“上次慕织跟你说的话我听见了,不就是说我比不上蔺修吗,我是比不上他,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优点,你应该最清楚啊!你说,在你心里,我跟蔺修谁重要?”
“那当然还是你。”温言很认真的答,毕竟蔺修是仇人。
“那你为什么可以不看就把他画的这么好?”
温言:“……”
“毕竟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比较熟悉。”
“那你跟我不熟悉吗?”萧景和很哀怨的问。
温言没法答了,这就是在无理取闹。
早知道要惹出这出来,她就应该去眉娘那画,“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萧景和等的就是温言哄他,他没好气的收起画卷,虽然很想撕掉但是他忍住了,把东西递给温言后他又把头偏到一边去,他道:“你也要给我画,不可以看,而且要把我画的比他好看。”
“可以。”
她答应了之后萧景和瞥了她两眼,没见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转身往崇文殿走,玄参狗腿的过来问:“殿下,要用膳吗?”
“不用!气都气饱了!”
那嗓门隔着老远温言都听得见,淡淡的摇了摇头,温言叫茵陈过来,“时候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咱们去一趟甘露殿。”
“甘露殿?去干什么?”茵陈有些不确定的问。
温言单手撑着腰,笑道:“去给我的一个老朋友送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