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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府许久没有这么低沉的气氛，执叶抱着剑靠在门栏上，脸上不悲不喜，向来玩味戏谑的眼神里满是正色。
“不过一日，你就变成这幅样子，还不如回去陪心上人。”姜鹤轻轻带上门，和他一样的动作靠在一边，骨子里透着慵懒，“她怎么样？”
“不太好。”执叶低声道。
苓儿在被付三宝掳走后遭受非人虐待，除了一身伤之外，心上的伤才是最难愈合的。
“你呢？”执叶侧目，“皇上应该已经知晓此事，押解你入宫的官兵可能就在路上。”
上一次是秦蓁撒谎，这一次却是真实发生的。
执叶抿唇立直身子，缓缓半跪于地，面露坚定，将腰间令牌递给姜鹤，竭力稳声道：“我愿为世子爷顶罪。”
以他的官职，手刃朝廷忠臣之子，只有一个下场。解下腰间令牌，脱去南安王府的衣袍，姜鹤便可脱身的一干二净。
姜鹤垂眸看着眼前人，蓦然嗤笑出声，伸手接过令牌，骨节修长的手指上下摩挲着，淡淡开口：“你在向我尽忠？”手里的木牌何其熟悉，当年两人鲜衣怒马，少年郎时，他将开府后第一块令牌赠予他，从来没有将他当做下属，“你觉得这样能为我换来什么？”
执叶低下头，眼里翻滚着不甘的情绪。
“既然给了你，除非你叛变，否则永远别还给我。”木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稳稳落在他的掌心。执叶攥紧手掌，锋利的木牌将手心硌得生疼，他慢慢起身，以绝对信任的目光看着姜鹤。
夜里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双闪烁着希望的眼睛，仿佛又回到那遥远的少年时。
姜鹤眉梢微抬，看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不过是挨顿打，爷习惯了。”
执叶弯着唇微微苦笑，心想，您是挨过不少打，可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长年累月养尊处优下来，一身皮肉由里到外哪出不精致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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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矜被姜鹤在药膳里下了轻量的迷药，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喉咙里还残留着蜜饯的甜香。
“阿鹤。”她唤了一声，良久无人应答。
她怔了半晌，披上外衫走到屋外，院门口守着三两侍卫，见到她后颇为恭敬的行礼。
“世子去了何处？”
“属下不知，世子爷离开前吩咐，务必守住姑娘的院子，半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侍卫道。
“他可有说过去向？”昨日付三宝身死，付家定不会草草了事，姜鹤就算背后有皇上太后护着，这一次也无法全身而退。
思此，叶矜眼底闪过焦急，却被几个侍卫死死拦在门口。担心姜鹤会被付家暗中报复，叶矜脸色冷了下去，眼角凌厉：“让开！”
侍卫都是王府的家奴，对世子万分忠心，哪怕面对的是未来当家主母，也没有丝毫退却，古板冷硬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情味。
大概能预料到姜鹤的处境，叶矜佯装回房，心里却盘算着逃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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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宫，殿内跪着密密麻麻的人，除了一干臣子，其余的便是后宫嫔妃。
殿内气氛凝滞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皇帝突然拿起手边茶盏，直直摔到跪着的人身边，茶水浸湿他的衣袍，流入跪着的膝盖下。
付大人坐在下首，浑浊的目光中是不灭的火气与暗沉，只见他起身，直直跪倒在堂下，掷地有声道：“皇上，臣自知无功德于朝廷，羞于面圣，可小儿被世子当众斩杀，臣不得不请求皇上为臣主持公道！”
皇帝缓缓提起一口气，沉声道：“付卿的心情朕十分理解，姜鹤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便请出龙蛇鞭，以天地祖宗之意，鞭责百，为亡去的付小公子超度。”
以退为进，是帝王常用之道。
付大人低下头，喉咙里滚出一个“是”字。
龙蛇鞭乃是先帝出征之时所得宝物，后用于警示犯了大罪的皇亲国戚，鞭身附有倒刺，一鞭下去即可见骨，普通人连十鞭都撑不住，姜鹤受百鞭，若能大难不死，一年以内都无法下地。
这样的惩罚对南安王世子来说，不算轻罚。
“皇上，这......”齐公公罕见的迟疑了片刻，心道，世子爷身娇体贵，这龙蛇鞭要是真的打下去，那就是九死一生，就算是活着也会落下终生的病根。
“还不去？”皇帝侧目催促道。
“是，奴才遵旨。”说完，门外走出两个侍卫，姜鹤顺从的被绑住双手站起来，被二人桎梏着押解到刑部。
灰暗潮湿的刑房内，不断传来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每一下破空声都伴随着沉重的闷哼。刑架上的人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光洁的后背血肉模糊，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下一刻，又一鞭落下，姜鹤猛地绷紧后背，舌尖被咬的出血，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停下。”到最后，齐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厚厚的外袍披在光裸的人身上，“世子，醒醒。”
姜鹤唇色惨淡，紧闭的双眼不安的颤动，嘴角的鲜血顺着修长的脖颈流下来浸入衣衫，他轻轻打开眼，声音喑哑：“别带我......带我回世子府......”
小姑娘胆子小，上次看见付三宝身亡被吓得整夜和不了眼，要是让她看见他浑身是伤的样子，晚间又要做噩梦了。
南安王府名下的宅子很多，姜鹤随便挑了一处养伤，执叶挑了几个靠谱的家丁放在宅子里，自己在偏房住下。
执叶伸手接过空了的药碗，抿着唇道：“府上传来消息，叶姑娘几次三番想要□□出来，都被侍卫发现带回去了。”
“没伤着她吧？”姜鹤蹙眉问道，嘴里又发出几声轻咳。
“没有，侍卫都知道叶姑娘的身份，皮紧得很，小心伺候着呢。”执叶连忙道。
姜鹤缄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笑：“这几天叫人多盯着她，她鬼点子多得是，别让她钻了空子。”
屋内的烛火噼里啪啦的跳跃着，二人的身影被映在墙上忽明忽暗。
“这次是皇上和太后暗箱操作，不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结束。”挨打的人才能知道那其中的过程有多煎熬，每一鞭都在心里数着。说的是百鞭，其实真正打下来不过半，大多都是在皮肤上剐蹭着，看起来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实则根本没伤到骨头，都是一些皮外伤。
但是这皮外伤已经足够骇人，应付一众朝臣绰绰有余。
“付大人辞官了。”执叶淡淡的说，“就在您挨完鞭子之后几个时辰，他亲自去向皇上辞行，想要带着付三宝的灵位告老还乡。”
“皇上允了？”付大人久居朝堂权力中心，在纳嫡这么重要的关头辞官，于哪方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执叶眼神暗了暗：“允了。”
“这么一来，那位可坐不住了。”男人脸上闪过一抹讥诮，“从刺杀一事到现在，明里暗里给南安王府和二皇子那里使了多少绊子，却不想自己的心腹重臣就这么走了，再拖下去可不是她的作风。”
“我们要主动和二皇子示好吗？”执叶低声道。
姜鹤动了动身子，斜靠在床栏上，眉梢轻抬：“我府中有一颗千年红珊瑚，听闻娴妃娘娘身子不好，送给她养神吧。”
执叶一笑，心领神会道：“二皇子一向孝顺，就算为了娴妃娘娘，他也不会甘愿将那个位置拱手相让。”
姜鹤脑中浮现出一袭白衣，那人总是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他却觉得背后发凉。久居深宫，且试皇上唯二的皇子，能在皇后的眼皮下活到现在，他们母子二人哪里会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