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一冷，淡淡说道：“可是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叶矜已经走了，爹爹也不会把事实告诉你。”
云姨娘不可置信看着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细长的手指指着她：“你说什么，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膈应我的吗？”
“养我？”叶纤不再掩饰眼底的讥讽，仿佛破罐子破摔般说道，“你也配说这种话？当初生下我发现我不是儿子的时候，你应该很想直接掐死我吧？”
昔年的念头翻滚上心头，云姨娘涨红了脸，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扬起手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气喘吁吁的骂道：“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她掐住叶纤的下巴，“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在府里享受叶家二小姐的待遇？早就被叶矜变着花样整死了，老爷对你不疼不爱，你除了我还能依靠谁？”
叶纤笑了，笑出了眼泪，支离破碎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屋子里，莫名渗人。
她突然发力，云姨娘一个不察，被她重重的推倒在地，狼狈的趴在地上，气势矮了一大截：“贱人，你想干什么？我是你母亲！”
叶纤抽出帕子在她碰过的下巴处擦了擦，嫌弃的把帕子丢到云姨娘身上，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掐着她的下巴，勾唇道：“母亲，人老珠黄的你还能让爹爹多看你一眼吗？”她嗤笑，“叶家以后是谁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觉得叶矜能容得下你吗？”
云姨娘被她接二连三诛心的问题问的脸色煞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
见状，叶纤痛快的笑了，仿佛十几年来的委曲求全积压的不满和火气全部发散出来，眼里的火焰几乎可燎原。
“而我不一样。”她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姨娘，“云家求娶叶矜未果，为了两家合作一定会再次求娶，到时候我就能嫁到云家去，说到这里......”她弯了弯嘴角，“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这般狐媚，我也不会有这张脸，往后我在云家站稳脚跟，一定不会忘了你。”
云姨娘崩溃的尖叫一声，扬着尖锐的指甲朝她扑过去。
“你做什么！你疯了！”叶纤和她厮打起来，脸上被她的指甲抓出深深浅浅的小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还是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云姨娘抓完最后一道，一脚踹在她的小腹，看着她吃痛蜷缩起身子，脸上扬起妩媚的笑容：“小蹄子，你才有几年的道行就想跟我斗，和我撕破脸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然老娘废了你，看云家公子还肯不肯要你。”
叶纤藏在胳膊里的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恨意，嘴唇被她咬的鲜血淋漓。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厮去而复返，见到屋内的场景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小声道：“夫人，二小姐，老爷病了。”
“病了就去叫大夫，和我说有什么用？”云姨娘怼道。
小厮又道：“小的在墙角听见了大夫的话，怕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了。”
此话一出，叶纤和云姨娘同时瞪大了眼睛，神色各异。
云姨娘脸上扬起一抹笑，语气雀跃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纤则心底一沉，呼吸慢了几拍。
据她所知，云姨娘私下里与人勾结，目的就是在叶朝死后与叶矜争夺家产，她敢和她撕破脸也是借着云家的势，想要借此让云姨娘想方设法促成她和云家的亲事。但是在此时若是叶朝出事，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云姨娘得意的冷睨着她：“看到了吗，要想荣华富贵就安心在我身边扮演好你的角色，别妄想翻出我的五指山。”
叶纤低声道：“我明白。”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和她之间本就是互相依存相互利用的关系，哪里有半点母女之情呢？
*
天空乍亮，天边慢慢升起一抹红光。
尘土飞扬的大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叶矜双手刚一得到自由，反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阿烟的脸上，非常响亮的一声，阿烟跪倒在她脚下，匍匐于地安静的承受怒火。
叶矜的确是生气了，她没想到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居然会帮着爹爹带她离开，要是叶府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活着又怎能安心。
“等到了福州，你便离开吧，我身边留不得你了。”
“小姐，奴婢知错，求小姐别丢下奴婢，奴婢求您！”凄惨的哭声和沉闷的磕头声夹在一起，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传出去。
叶矜不管她，掀开车帘命令道：“掉头回去。”
车夫为难的说：“小姐，您别为难我们做下人的，要是不把您安全的送到福州，老爷会要了我的命的！”
闻言，叶矜直接弯腰走出来，作势就要从疾驰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小姐！”
“吁！”
马车慢了下来，叶矜跳下车，头也不回的朝着反方向走，身后阿烟追上来，扑跪在她脚下，哭求道：“小姐，您就听老爷的吧，奴婢求您了，等到了福州奴婢任您处置！”
耳边是阿烟凄凄惨惨的哭声，远处车夫一脸哀求的看着她。叶矜烦躁的皱眉，退一步说道：“两个选择，要不马车掉头送我回去，不然我就一个人两只脚走回去。”
最后，车夫不堪良心的谴责，还是选择载她回去。
阿烟跪在马车里不停的抽泣，脸上糊满了泪水，清秀的脸蛋上蹭了几道灰尘。
“把脸擦干净。”
一张白色的手绢递到眼前，阿烟惊喜的抬起头：“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
叶矜直接把手绢丢给她，转过眼一言不发的看着车窗外。
阿烟不敢再哭，安静的跪坐在车内。
*
柳州城南，坐落着一座和叶府不相上下的府邸。
玉楼春穿着束袖衣衫穿梭在后院的草木里，额头上铺满了汗水，低着头认真寻找着合适的药材。
管家进来禀告：“小姐，叶家云姨娘在外求见。”
玉楼春直起身，手握成拳在酸软的腰间敲了几下，随口道：“叫她进来吧。”
“是。”管家脚步没动。
玉楼春奇怪的回头：“怎么了？”
“小姐。”老管家神色不明，“这云姨娘乃是叶家妾室，不宜深交。”
玉楼春嘴角弯着：“去请人吧，我懂分寸。”
老管家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玉楼春踩着泥土从药圃中走出来的时候，云姨娘恰好进来，见到她就热情的迎上来：“玉小姐，许久不见，今日是我叨扰了。”
玉楼春擦了把汗，坐在石凳上饮着茶，笑着说：“无妨，府中无事，不怕云姨娘叨扰。”
“还说呢，要是纤儿能有玉小姐一半能干，我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云姨娘，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看着她清澈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人的眼睛直接看到她心底去，云姨娘垂下眼眸，哀叹了一声：“我今日来主要是想问问玉小姐，一年前答应我的事情可还记得？”
旧事重提，玉楼春轻嘬了一口茶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人脸，看着玉楼春不紧不慢的样子，云姨娘咬碎一口银牙，面子上不得不略带讨好道：“玉小姐，当年你可是答应过我帮我争家产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此事我自然记得。”
云姨娘心里一喜，笑容却因为她下一句话僵在脸上。
“可是我明明记得，当年我的条件是要叶家制香的独家秘诀。”玉楼春浅笑，“东西我还没拿到手，玉姨娘这话说的有些早了。”
叶朝当年起家就是靠着一张绝密的制香法子，这么多年过来了，除了他手下的心腹，就连同床共枕的她，叶朝都只字未提，更别说拿到秘诀了。
玉姨娘咬着牙道：“老爷嘴巴咬的紧，再等等，他就快不行了，等他死了秘方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玉姨娘，叶家经商起家，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到时候你当了叶家主母，我又该拿什么要求你履行承诺呢？”
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了，玉姨娘在心里想。
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四下无人，她缓缓走到玉楼春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玉小姐难道不恨叶矜吗？”
玉楼春一顿，淡淡抬起眼眸：“我为什么要恨她？”
云姨娘抿唇道：“玉公子今日不在府上吗？怎么没见到他？”
“够了。”玉楼春美眸凌厉，“你到底要说什么？”
“玉小姐对玉公子的真心天地可鉴，但是只要叶矜在一天，玉公子怕是就收不了心，毕竟是装疯卖傻都要见的人。”云姨娘终于找到了一点掌控感，笑着道，“玉小姐对他那么好他都看不见，唯独把叶矜那个贱人放在心里当宝贝护着，难道玉小姐就甘心？”
云姨娘不愧是在叶夫人死后独占叶朝身边妾室这么多年的人，身上总是有点本事的，打蛇打七寸，而这位玉家小姐的软肋就是那个她表面上的弟弟。
玉如岚不是玉家的亲生儿子的事情几乎无人知晓，但是纸包不住火，百密总有一疏，她敢上门求玉楼春办事，就是笃定了玉如岚在她心里的分量。
以玉如岚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自己不是玉家的亲生儿子，那就再也不会顾忌着玉楼春姐姐的身份对她逆来顺受，百依百顺，只怕多年的情分都要付之东流。
到时候，亲人变仇人，孰轻孰重，她心里自然有所衡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