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回来去看了玉姨娘之后就去了西苑，连东苑的门都没踏进一步，要不是有玉姨娘牵着老爷的心，东苑才叫一个惨呢！”
“可不是，全府上下就数东苑的下人银两最少，我听说西苑的大小姐打赏下人出手十分阔绰，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削尖了脑袋挤到西苑去。”
“世事难料，那时候哑婆子一口咬定玉姨娘肚子里怀的是少爷，哪能想到是个没把的。”
叶纤僵着身子坐在窗边，铜镜中的小脸刷白，嘴唇咬的充血，外面的话一字一句飘进耳里，她下意识的合紧了掌心。
西苑和东苑只差一个字，待遇却天壤之别。西苑里住的是叶家嫡女，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她即使伏低做小，卖力讨好，还是要被下人暗地里挖苦嘲讽。
玉姨娘一向不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不是儿子，不能给她带来主母的身份。
此时，半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姐，夫人喊您过去。”
“知道了。”
叶纤款款站起来，朝着玉姨娘的棠苑走去。院内的丫鬟急忙敛声闭气，低着头看着脚尖。
叶纤扬起下巴指着他们：“把这几个人打发出府，我不想再见到她们。”
几个婢女脸上惊慌失措，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柳州城叶家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被这里逐出去的丫鬟，没有人愿意收留，最后只能被家里变卖或者给人做小妾。
叶纤享受着把握几个丫鬟命运的快感，勾唇道：“还不快拉下去，污了本小姐的眼睛。”
“二小姐饶命！”
“奴婢等人再也不敢了！”
……
阿兰害怕的咽了下口水，小声的说：“小姐，夫人还等着您呢。”
处理了几个碍眼的丫鬟，叶纤心情大好，扭着腰身走了出去。
——
叶府北边，玉堂阁。
院子里种着无数棵桃花树，潺潺流水顺着假山倾泻而下，时不时有几只蝴蝶飞来飞去。
屋内一片宁静，淡红色的床幔后躺着一个眉眼清秀的人，锋利的眉毛微皱，脸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煎熬。
“唔……”
一声闷哼响起。
叶朝穿着黑色短靴，手背后迈进门，问屋内的大夫：“怎么样，能不能救回来？”
苏大夫撸了一把胡须，自信道：“凭着我的医术，这小公子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被我给拉回来了。”
叶朝掀开床幔，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转头说：“多谢老先生，我叫下人抬轿子送你回去。”
苏大夫收拾起摊开的银针，提笔留下一张药方，“等他醒了之后，叫人按照这上面的方子抓两副药让他服下，不日就会痊愈。”
门外小厮伺候着他坐上轿子，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了门。
老管家从门外走进来，道：“老爷，此人身份不明，不是柳州城人。”
此人是他们半道上捡的，那个时候他一身血衣躺在路中央，想要过去就必须将人抬走，叶朝见人还有一口气，便快马加鞭的将人带了回来。
老管家在叶家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眼睛里散发着算计的精光，他眼睛瞟了几眼床上的人，方才开口：“老爷，此人身量气度不凡，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佩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依我看，应该等人醒了即刻报官。”
叶朝认同道：“就按你说的办，等他醒了就报官吧。”
此时，门外发出几声声响，叶朝眼里浮现无奈，回头道：“矜矜，莫要在这里胡闹。”
叶矜摇着手里的锦扇，头上的珠翠随着她走路叮呤咣啷的响着，她娇嗔道：“爹爹，我就是想来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你放弃和王叔的约定，连钱都不赚了。”
她心里充满好奇，叶朝是什么人她很了解，见钱眼开的人居然会为了陌生人和钱过不去，她定要好好瞧瞧。
她走近，慢慢抬起薄纱般的床幔，看到那一层层棉被包裹外俊美清秀的脸庞。
叶矜有些意外的说：“长得还不错。”
要知道她在柳州城可是阅人无数，恐怕连几城的公子哥们加起来都找不出比眼前人更令人心醉的长相了。
她将视线转到一边，檀木托盘上放着一张干净的布子和一瓶棕色的药瓶。
半晌，叶矜拿起药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酸臭的味道直冲脑海，她惊呼道：“这是什么药，怎么味道如此刺鼻？”
叶朝解释道：“这是由冰山雪莲研磨成粉，再加到上好的药材里熬制出来的药渣，晾晒风干之后做成药膏，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叶矜暗暗抽了一口气，将瓶子放回去，半嫌弃半揶揄道：“我们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爹爹就将家中圣药拿出来，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叶朝皱着眉头，道：“不可胡言，药材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你从小饱读诗书，爹爹教你的是大义之情，怎可如此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须臾，门外传来小厮有些急躁的声音：“老爷，小姐，门外来了一群人，您快去看看吧！”
叶矜和他对视一眼，说道：“我陪着爹爹去见客。”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叶府大门走去，门是敞开着的，叶朝笑着迎出去，“小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
云幸川拱手回礼，“叶叔叔言重，晚辈不告而来，擅自登门拜访，应该是晚辈给您赔不是才对。”
叶朝吩咐管家招呼着他进门，叶矜站在门后，看着云幸川身后摆放的几个大箱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云幸川看到她，眼神一亮，笑着说：“这便是矜矜妹妹吧，幸会。”
他态度谦卑，礼仪言语行云流水，叶矜只好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说：“云大哥好。”
她眼睫低垂，浓密的睫毛阴影打在白皙水润的脸蛋上，微微弯腰的时候衣裙勾勒出迷人的曲线，风姿绰约，娉婷袅袅。
云幸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矜矜妹妹生的这般好，仿若从画里走出来的。”
叶矜不接他的话，只说：“云大哥还是快些进去吧，爹爹等着了。”
云幸川也不恼，依旧温和有礼。他今日来便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此佳人，只有他才能收入囊中。
——
竹苑。
叶朝和云幸川面对面坐着，叶矜挽起水袖，有条不紊的为二人斟茶。
叶朝先开口：“小公子远道而来，可是家父有事要你传达？”
“并非家父有事，是晚辈的私事。”
闻言，叶朝眼神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哦？”
茶杯里漂浮着几片茶叶渣，勾起淡淡涟漪。云幸川清咳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叶矜，缓缓道：“实不相瞒，晚辈早就听说矜矜妹妹温柔大方，貌若天仙，此次来便是带着家父的期盼，向矜矜妹妹下聘，望叶叔叔成全。”
叶朝缄默片刻，道：“矜矜的亲事一直都是她一手包办，此事还需要问过她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我答应没用，你要是有本事去让矜矜点头。
试问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女子像她这般对自己的亲事有完全的掌控权，就连自己的爹爹都纵容着她。
云幸川深情的目光看向叶矜，温声道：“矜矜妹妹，我的人品家世想必你都有所耳闻，届时你及笄嫁过来，我定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见他问自己，叶矜便不再故作文静，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着说：“云大哥适才见到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又怎么能说对我情根深种，以后会对我好这般漂亮话，我是不信的。”
云幸川闻言愣了愣，他都已经当着叶老爷的面许下承诺，还能有假不成？
“矜矜妹妹笑靥如花，是个男子都会一见钟情，我此番话皆是发自肺腑，等到你我二人定亲，叶家和云家的生意也可以更上一层楼。”
叶家所处的柳州城和他所处的荆州城地势相邻，但是荆州城土地肥沃，地势平坦，一年的收成是柳州城的三倍不止，若是叶家能与云家结盟，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云幸川说完，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他开出的利润极其丰厚，按照叶老爷的秉性来说，一定不会错过此次绝好的机会，他看着女子曼妙的身段，胸腔里胀满了满足的快感。
往日听说别人求娶叶矜，他一点也不担心，方圆百里，只有他云幸川有这个资格与叶家嫡女结亲。
叶朝的脸色沉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等着叶矜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叶矜面上闪过一丝恶寒，不着声色的看了叶朝一眼，接收到熟悉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
恰时春风拂面，微风卷着她的发丝在空中舞动，一颦一笑皆沉鱼落雁之姿。
云幸川眯着眼看呆了，心中愈发渴望起来，眼神势在必得。
叶矜扬起绣眉，眼尾带着几分凉薄，道：“实不相瞒，云大哥的海誓山盟实在不得我心，我自小锦衣玉食，若是有一男子站在这里告诉我要许我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岂非让人笑掉大牙，我看云大哥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定不会肤浅到觉得叶府会为了钱财将我嫁出去，刚才那番话是云大哥说着逗妹妹玩乐的吧？”
云幸川被她拐弯抹角骂了一通，脸涨成了猪肝色，碍于叶老爷再侧，只能顺势讪讪道：“自是如矜矜说的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