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析自幼习武,反应本是极为敏捷。
只是方才他往府里走进去的时候,心中一直思虑重重,而且这已经入了长春府,他自然也早就把防备戒心都丢到一边。
而这时候忽然被人拽住手臂,周析一下子也是骤然回神,本眼疾手快就要反手一击。
只是这人一拽,四指却刚好用力摁住周析手肘麻筋处,周析一时怔然。
再回头望去,才看见杜守心正满脸戾气地盯着院中,然后另外一只手食指指向院子里那桃花树下的几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怒声说:“周析,这事儿你管不管了?”
周析好不容易才将手从杜守心手中挣脱出来。
他略有嫌弃地瞥了杜守心一眼,才满腹疑惑地顺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
只见梁靖,春生,秋书,还有珈儿,正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张四方小桌的四边。
桌上摆着一副牌九。
今年气温暖和,雨水不盈不亏,这棵周析刚搬进长春府那会儿才种下的桃花,今年也叫满枝芳华。
昨夜一阵小雨,今日一缕微风,将这树上粉粉嫩嫩的桃花花瓣落在他们四人身边脚下。
远远望去,何不温馨。
何不可爱。
而这桃花树下,其余三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梁靖,而梁靖本人,好不容易一回为人师表,是正兴致昂扬地给他们解释着每一张牌子的意思。
周析看着,是觉得身心愉悦。
何不快哉。
只是杜守心见周析许久不说话,甚至脸上还浮了丝丝宠溺的笑意,她心里也愣了愣。
回过神来之后,杜守心才愤然回头,踢了周析一脚,又对着周析怒声说道:“这臭小子自己一身坏习性就算了,危害危害你也就罢了,你俩房门一关自作孽也是你们自己不可活,可他这臭小子,这会儿是还要危害这些小的...”
周析刚要开口,杜守心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又接着骂道:“春生跟秋书是你们府上的,我是管不了,可是那臭小子是把珈儿也带上,珈儿是你妹妹,好的不学,这会儿来学这些...”
“珈儿也是你徒弟,”周析十分平和地淡然道,“斋主你叫珈儿走便是了,在这里气什么?”
“周析,你以为我没有叫过吗?”杜守心微笑着看着周析,“我他娘话都没说完,你家春生二话不说一把将珈儿拉到他身后,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这时倒也不用杜守心再继续往下说,周析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成。
“先生交代了,不能让别人欺负珈儿。”
这句话,确实,也是周析亲口跟春生说的。
周析这时看着那桃花树下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也只能忍着笑,回头对杜守心说:“是我大意了,当时应该再加一句,杜斋主不算别人。”
“周析,”杜守心强忍着心头怒火,又道,“你要不直接把那丫头领回来自己养着,我还省了米饭钱,你要不...”
“斋主何苦这般生气,”周析一边笑着说着,一边便往桃花树下走去,“古语有云,技多不压身。”
周析这笑着刚走到他们身边,珈儿闻声回头,一见到周析便立刻丢下手中牌子跳起来,兴高采烈地一边喊着“周大哥”,一边直奔到周析身边。
“上次送你的野兔,如何了?”周析也迎着珈儿上前,摸了摸珈儿脑袋,莞尔温柔问道。
梁靖这时刚好瞥到周析说话,立刻便插了句:“丫头,那俩兔子养肥了记得拿过来给小爷我炖了。”
珈儿一听,脸上本来兴奋的笑意骤然散去,随即又换上一张既慌张又愠怒的脸,顿时转身,回头就要对梁靖说什么。
周析刚好也瞧见梁靖一脸嚣张顽劣的模样看着珈儿,他也只好赶紧便将珈儿的小脸带回来面对着自己,马上又说:“你小青哥跟你开玩笑的,周大哥给你抓来的兔子,没人敢炖了。”
珈儿闻言,挑了挑眉,小声道:“真的?”
“自然。”周析微笑道。
珈儿这时才一脸“你听见没周大哥说了你不能动我兔子”的表情回头就给了梁靖一个骄傲的眼神。
梁靖一时之间被呛得语塞,刚想吵着让周析给自己理论,却见到周析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他也只好愤愤不平地嘀咕了句,好男不与女斗。
“不过周大哥,我正想着还要给你说个事儿,”珈儿这时又扯了扯周析的衣袖,让他稍微弯腰,又凑到他耳边认真地说,“我最近在想,你说驴...”
“你想都不要想,”杜守心这时刚好走到她身边,不等她说完便愤然打断,“你丫头再敢往斋里给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看我把不把你扔出门。”
“还有你,”杜守心又瞪了周析一眼,“你要再给这丫头置这儿置那儿的,你看...”
“周疯子!听见没!”梁靖难得和杜守心站在统一战线,立刻便插嘴道。
周析这时环视了他们一圈,也只是摇头笑了下,又摸了摸珈儿的头,温和说:“你先把你手上的母鸡,黑狗,还有这俩兔子养好了,其余的日后再说。还有,刚才你小青哥教你牌九这些知识,你若是觉得有趣,可以学会,但倘若要玩,也只能在府上玩,到了外面便千万不能与旁人对赌,便是瞧着也不行,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珈儿明白了吗?”
珈儿皱了皱眉,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也是点点头。
“行了,”杜守心这时也伸手便牵起珈儿的手就往外走,“你这丫头今儿也玩够了,今晚回去看书给看完了才好去睡觉。”
周析瞧着珈儿哭丧着脸给杜守心带走之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到梁靖身边坐下。
春生和秋书见到周析过来,也识相地先退下。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梁靖瞟了周析一眼,嗤之以鼻道,“原来你是也知道这道理的,早前跟他们仨老狐狸玩儿的时候,咋不见你有这心思呢?”
“是,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周析点头说道,“你是倒好了,吃醋吃到这丫头片子身上...”
梁靖顿时怒道:“周疯子你把话说清楚了谁吃醋...”
谁知他话没说完,周析先是环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后,一下子便挽住他后脑亲了上去。
“你自己说,”亲完后,周析才抿嘴笑着,重新坐好,瞥了他一眼,又道,“谁醋了?”
“你这好不容易入宫一趟,早上进去的,这会儿太阳下山了才回来,”梁靖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边收拾着那幅牌子,一边说,“你要真再晚回来半点儿,小爷我都要带着鸿策进去把你捞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