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绉绉一屁股摔得跌坐在地,与凸眼来了场“含情脉脉”的对视。
雪蓝见他还没跟上,走过去问他:“你还走不走了?”
不待文绉绉回话,又一滴血径直自她眼前落了下来。
雪蓝满怀疑惑地要抬头,文绉绉提醒她别看,她偏看,这一看倒好,吓得她直接瘫倒在文绉绉身上。
好在她现在是狐狸形态,要是化了人形经她这么一压,文绉绉不得吐几口血。
雪蓝嫌弃地离了远些,耳朵抖个不停,生怕沾了死人血。
皓烟岚和穆颜也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异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见树上挂了具没皮的死尸他们是颇为震惊。
皓烟岚:“说好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呢?大娘说的明明就是事实。”
穆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前提是你不曾见过。”
皓烟岚:“……”
穆颜问文绉绉:“你还站得起来吗?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文绉绉有点腿软。
穆颜:“站不起来是吗?”
文绉绉以为他会过来背他或者搀扶一下他,结果穆颜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找到人就来接你。”
文绉绉犹如被雷劈了一道。让他跟一具滴血的死尸待一块他还不如自我了断。
他立马站了起来,顾不得腿软就往前走,还朝后喊了两嗓子让他们跟上。
林子里气氛诡异得很不寻常。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树上的尸体动了。
“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条路我们走了三遍了。”皓烟岚终于忍不住发问,顺便找了棵还算干净的树靠下。
“不止,那具尸体我们也看了三遍了。”穆颜十分淡定地指向挂在树上那具已经不滴血的死尸,说,“日头虽然烈晒不到这里面,可我看他都要干巴了。”
文绉绉好不容易腿不软了,经穆颜一说又抖了起来:“你看一遍不够还看三遍?真厉害。”
这个真厉害是文绉绉打心底里佩服,看还不算他还观察,要不说他心理素质强呢。
雪蓝叹气:“得,又遇上那晚鬼打墙了呗。”
林中处,浓浓大雾中出现了一座美人坊。坊外红纱飞扬,里边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正厅中央,圆台上,一名女子抱着琵琶静坐在高椅上,从容淡定,浑身上下透出的优雅仿若画中飞天的仙女,纤长的手指拨在弦上,美妙动听的音律随之而出,如潺潺河流由缓到急,由浅入深,却又在最恰当的时候骤然停弦,四周因她这一个动作顿时静了下来。
曲风随着女子特殊手法的扫弦,绞弦,煞音等骤变成了一首令人荡气回肠的武曲。
此曲,百转千回,气势磅礴。
伴舞们挥着手中的彩缎翩翩起舞,伴着传来的弦乐节奏变换着不同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契合,恰到好处。
一曲终,舞止。
祈宣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品茶,期间不少女子上前说要与他一同品,都被他一口回绝,女子们说他无趣得很,挥裙走了。
圆台上抱琵琶的女子走下台,直接朝祈宣走来,在他对面坐下。
“公子来这美人坊不要姑娘只品茶,何不过了这四峭山,百里外就有一处茶馆,能让公子品个够。”
祈宣淡淡然地说:“我在找人,误入这美人坊,失礼了。”
“找人,”女子笑了一声,“林中走丢的人多半都是找不回来的,公子还是放弃吧。”
“不劳姑娘费心。”祈宣表面上镇定自若地品茶,实质上正在细细地打量这美人坊。
上前来找他攀谈的女子与上茶的小二,他们都没有呼吸。
而所谓的客人,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白比瞳仁大,祈宣坐下前特意找了几个客人搭话,发现那些还会活动的客人其实全都死了。
说白了都是些行尸走肉。
美人坊,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哼,公子真是好不识趣。”女子有些怒了,“是我这美人坊中的姐妹入不了公子的眼吗?公子如此轻视。”
一道蓝色轻纱的身影飘来,瑾墨坐在了祈宣邻座,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这里?”
祈宣见到瑾墨时,内心有说不出的欣喜。
“我在找你。”
“真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瑾墨给自己倒了杯茶,转头对身后穿绿衣的女子说,“我朋友来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绿衣女子了然地点了头,伸手就去拉祈宣对面坐的女子:“雨茶,走了。”
名唤雨茶的女子却是一副要赖着不走的架势。
真应了她那琵琶曲,看似柔弱骨子里要强得很。
瑾墨:什么情况?
“姑娘说笑了,只是我没有兴趣,请。”祈宣一改对瑾墨时温润的脸庞,肃然得使空气中的温度低到有如极北之境的严寒,透进骨髓的凉意似能将人骨头冻结成冰。
雨茶与绿衣女子皆被祈宣身上这股子气势逼得恨不得立马消失。
但雨茶害怕归害怕,临走时还不忘将方才落下的脸面捡一些回来,她说:“男人,都是偷腥的主。”
绿衣女子终于是把雨茶带了下去。
瑾墨凑上前:“那叫雨茶的姑娘对你恨意很大啊,你怎么人家了?”
“你说呢。”祈宣突然很想听一听瑾墨对他为人的看法。
瑾墨:“你向来不与女子有冲突的,她还说你偷腥,偷腥什么意思?”
祈宣扶额:“就是……”
他觉得难以启齿,欲言又止的时候,旁边有位路过的姑娘“好心”地告诉了瑾墨。
瑾墨脸听得通红:“祈宣你……”
“不是的,瑾墨你听我说。”
迟了一步,有些话从别人嘴里听来就变了味。
祈宣拉着瑾墨到后院好一通解释,也不知瑾墨听明白了没有,反正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瑾墨掏了颗苹果出来,咬了一口嚼了嚼,口齿不清地说:“我最清楚了。”
知道瑾墨没有误会他,祈宣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他问:“你答应她们什么了。”
瑾墨又咬了一口苹果,说:“我们不是来收服恶鬼吗?她们背后,就是那只恶鬼在操控。”
“恶鬼修邪术,以三魂七魄主心威胁那些姑娘为他所用,帮他找体力健硕的男子以此来精进魔功。我本来要进四峭山了,听了件事才返回林子,也怕你们担心,还好碰上了你。”
“我有个朋友,名唤海月,她在这里。”
“海月!”雨茶从一间房里出来,倚在门边问,“你们找她?”
“绿衣姑娘说她在这里。”瑾墨手中的苹果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
“一个又聋又哑的残魂,居然有人惦记。”雨茶笑道,“好人,我可见得太少了。”
别说人死后不过几年,能将死者记得的人屈指可数,更别说一缕残魂,还会有人愿意寻。
“你说什么?”瑾墨情绪激动了些许,“什么又聋又哑?为什么会是残魂?”
雨茶难得不厌其烦地向瑾墨一一说明:“魂魄聋哑就代表人本身聋哑,据说她有一魂死都不愿脱离肉身以致成了残魂,终日在此林中飘飘荡荡。”
海月明明听得见看得见,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瑾墨想不起来,脑中像有人扯她的神经,引得阵阵抽痛。
她倒靠在祈宣身上,双手死死地揪着祈宣的衣袖。
祈宣将瑾墨抱起,找了间房让她睡下。
雨茶跟在他们后面,酸溜溜道:“公子如此贴心,我若没死就好了。”
祈宣冷眼扫过,再不看她。
瑾墨额上冷汗直冒,眉头紧锁,嘴似动非动,双手把祈宣的手都给握红了。
她梦到了那抹紫,还有当初取她血的凡人。
一路颠沛流离,她好不容易躲开那人的追捕,带着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神明了的信念,她走了很远,又渴又饿,背上是海月冰凉的尸体,她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闭上眼前她又看到了那个可怕的人。
失血过多的瑾墨强撑着与那人拼死相搏,可还是敌不过倒下了。
紫色的她出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人打趴下了,还将海月安葬了。
事情到这里原以为还算圆满,可谁晓得那人魂魄化成了恶鬼,将海月的尸身刨了出来带走了。
“瑾墨,瑾墨。”祈宣坐在床边,替瑾墨擦着不断冒出的冷汗,边擦边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不要……”瑾墨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不要带走她。”
瑾墨从噩梦中惊醒,扑进祈宣怀里,又一次失声痛哭:“如果她不是遇见我,就不会这么惨。”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她哭了一阵才彻底昏睡。
“真羡慕海月,做鬼都还有人为她哭。”雨茶与走来的绿衣姑娘忍不住感叹道,“你说同样是鬼,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绿衣姑娘拉了她就走:“都跟你说了,我们遇上负心汉纯属运气不好,你少去招惹他们两。”
雨茶别别扭扭道:“下辈子我也想运气好点。”
绿衣姑娘听了她这句话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是啊,运气好点就不会在花样年华里早早死去,就还可以做很多很多想做的事,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玩,一起哭,一起笑,也可以相伴到老,看星星看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