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墨收回剑细细打量这红毯，红毯在暗中诡异地发着光，显得尤为突兀。
红毯的另一头，暗得看不清，却在红光的映照下能看见有一道人影快速地闪了过去，祈宣二话不说抬腿就追，瑾墨拎着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小黄蛇伸长了脖子，嗯，蛇的脖子，向前方张望，赞叹道：“那少年胆挺大啊！”
瑾墨附和地点头：“确实。”
她带着小黄蛇踏上红毯准备去寻祈宣，不料红毯在她踏上的一刹那急剧收缩，将她往最里处带去。
她深知危险，持剑往地上一掷，想靠着剑与地面的摩擦让红毯停下来，或者让她有机会从这上面跳下去，可是不行，她的脚踝上有两只沾满血的手正紧紧地抓着。
脚踝处特别凉，红色的血水慢慢渗进她的鞋里，搅得她脚底黏腻得十分不舒服，瑾墨当下没了耐性拎剑砍去，血手当即就怂了，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过了多久，瑾墨眼前蓦地明亮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内，鼻息间有淡淡清香，旁边的榻上侧躺着一位怀有身孕的美人，盈盈顾盼，婀娜多姿，美人似是疲倦，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
宫女过来通禀，说是有一女子硬闯宫门，求见皇后娘娘。
美人垂眸，柔声：“让她进来。”
女子被带了进来，见了躺在榻上的皇后娘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皇后娘娘为民女做主。”
皇后美人抬眼看她：“你且说来。”
“皇上出宫狩猎，将民女养的一只小兽抓进了宫中，民女苦苦哀求，小兽它只是长相比较奇特，绝不是会给赤雁皇城带来危机的凶物，求求皇后娘娘，救救它。”
赤雁国国主早就神智不清，对妖道国师的话更是唯命是从，哪怕是皇后，他的枕边人，他也已经记不得了。
皇后只好将女子留在身旁，看以后会不会有机会能探听到小兽被关到了何处，好帮一帮她。
赤雁国谁人都知，皇后娘娘仁者仁心，见那女子可怜便将此女子留在了身旁与她形影不离。
皇后怀胎九月，化雪时想吃蜜饯，女子去寻，回来时就见皇后倒在了地上，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在隆起的肚子前犹豫了很久，女子见状，冲上前去夺剪刀：“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裕琇，七星连珠时出生的婴孩，会是我腹中胎儿投胎转世而成的妖魔。”
瑾墨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一边观看，那名女子扯动了嘴角，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笑道：“瑾墨。”
“你为什么会去北晋国？”瑾墨不得不怀疑，裕妃在去北晋国之前，是不是去了其他地方，杀害更多无辜的生命。
裕妃手一挥，原本明亮的宫殿顿时暗了下来，是那种被大火烧尽后死寂的灰暗，宫人们死的死，疯的疯，自相残杀，毫无人性。
“赤雁国主祸害本国的人不够，还去了其他地方，此事惊扰到了其余四国，四国派兵，那个阵仗是多么壮观庞大，就为了剿灭一个赤雁国国主。”裕妃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好似自己在说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瑾墨冷眼看她，她才收住了嘲讽的笑声，丢给瑾墨一个不懂乐趣的眼神继续说：“皇后死了，我也差不多崩溃了，一心只想找到我养的那只小兽，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就开始小心跟着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国师，瑾墨你知道吗？那根本不是国师，是妖道啊！是专门抓山间野兽来为他试药的妖道啊。”
“我……”瑾墨一时哽咽，她现在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从她所知的前因后果目前来说，每一个人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这罪过的背后，又是更令人心酸的故事，她未曾经历过，也没资格去批判或是去原谅他们所犯下的过错。
“我找到小兽的时候，那个画满黄符的房里，不计其数的林间野兽奄奄一息地堆叠着，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飘散，我心疼啊。”裕妃捂着心口处说，“家中祖上虽是猎户出身，但从来都只是借由猎户的名头去救那些濒临死亡的野兽。瑾墨，你听过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吗？”
一念之差，从此便只能一字相伴，善者往生极乐，恶者永堕轮回。
瑾墨问：“你选了后者对不对？”
“我一心想为待我如姐妹的皇后报仇，一心想为可怜的野兽们讨一个公道，心底的执念给了我两个选择，我唯有选一个最不被接受的，才能得偿所愿。”裕妃心安理得地说，“我把那妖道杀了之后，想去把那个昏庸无道的赤雁国国主也给杀了，却偏偏碰上四国围剿他。”
“我亲眼见他死在万人刀枪剑下。”
小黄蛇探出头来悄悄对瑾墨说：“我跟你说过的万人坑，你还记得吗？”
瑾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晋国吗？如果我说是北晋国那时的国主带我去的呢？”裕妃娇俏的容颜此刻竟无比动人了起来，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她说，“北晋国国主见我一人可怜将我带回了北晋国好生安顿，事情到这还并没有结束，我找了个时间回了趟家，发现我的家人全部惨死在了赤雁国皇城癫狂的将领士兵手里。”
瑾墨：“那处乱石坟冢？”
“是我把他们统统丢弃在那里，为我的家人陪葬。”裕妃字字掷地有声，却叫瑾墨听得心里一阵揪紧。
“我把他们引以为傲的手砍了下来，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报了仇，可是并不开心。”
一时间周围很是寂静，裕妃无声，瑾墨亦无声。
祈宣追那人影至另一山头，彼时天已呈墨蓝色，再不似夜间那般漆黑。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帽子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着线条流畅的下颌，见到了崖边也懒得再跑，转身冲着祈宣玩弄地一笑。
祈宣眸子清冷，将那人玩弄的笑意尽收眼底，寒意又沁上三分。
崖顶风大，吹得两人衣襟翻飞，长发扬起，那人的帽子更是挣扎再三，终从头顶滑落。
露出一张与祈宣八分相似的脸。
“我欠你钱吗？每次见我都臭着一张脸。”银若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以往祈宣不论何事都压他一头，他自认他与祈宣没什么不同，都是神族后裔，有神的本能，祈宣也就神法比他高一点，他自是不服气，处处与祈宣作对，偏偏祈宣总是用冷眼看他，他心气高，自傲，最见不得祈宣如此。两人虽为亲兄弟，却争锋相对，相看两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