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恐怕有些时日不能再来了。”穆成看着小春。
小春总是跟在江斐的身边，不起眼也不高调，勤勤恳恳做事，简简单单做人，是个心思单纯，没有城府的脾气。
穆成这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是，“王府这种情况应该不适合她。”
小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上一次穆成为了应付王妃把小春带去了成安王府，但是发生了什么事，小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成安王府中，王妃面容和善，上一秒张罗人给小春收拾屋子，下一秒就把穆成关进祠堂，让他对着列祖列宗下跪。
“王府偌大基业，而今就要毁于你手！”老王妃指着老王爷的牌匾，一边咳嗽一边骂穆成。
“你执意不娶白家的小姐，王府日后怎么办？成儿，你心里明明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啊！”
穆成跪着，腰板挺得很直。
他知道老王妃的意思，成安王府曾经与项家交好，新帝登基后，虽然没有处置了成安王府，可从此之后也没有再多看成安王府一样。
对于穆家这样世袭的王爵人家，失去圣心，又没有官职，声望威势便一降再降。
老王爷死后，穆成的几位叔伯对穆家的家产虎视眈眈，这些年，成安王已经败落了差不多了，只剩个光鲜的壳子。
“你喜欢普通的女子，我不管你，可是你要是让她当正妃，我今晚就跟着你父亲一起去了！”老王妃这些年身子一起不好，这种话说出来，穆成心中难受。
最终，穆成不得不妥协，“母亲做主便是了，只是不能欺负小春。”
小春被王妃的贴身婢女带到祠堂外，听了个全程。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成安王是拉自己来帮忙的，又不是真的要娶自己，他们这一架不是白吵了吗？
后来时间久了，这段话放在小春的心里，就成了她的心结。
穆成静了好一会，江斐的脚都快站麻了，才终于开口，“母亲前几日来信，问我何时回家，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王府，过这个新年吗？”
小春愣住了，她微微抬头，穆成的眼睛盛着月光，这月光太美，让小春短暂地忘记了她的心结，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江斐这个围观人士，比两位正主还激动，“我早看他们俩个不对劲了，别别扭扭的，总算说开了。”
萧封还吃着陈年老醋，“穆成这小子，从前可是对你怀着心思。”
江斐给了他一肘，“他们都一起回家，你还说这种话，酸死了。”
萧封不知道被哪一句话戳中了，静了好一会没说话。
成安王府的马车驶远了，江斐才能从角落里出来，跺了跺麻了的脚，准备回家，却发现萧封没跟上。
她回头看的时候，萧封人还躲在阴暗的角落，是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不知为何，江斐心里一揪，“你站在那里干嘛，黑漆漆的，过来。”
这场景似乎很像萧封的困境，他是个隐姓埋名，身负重任的人，总是要来不见天日的地方挣扎，才能博回自己的命运。
萧封没动，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怀念，“有一天，我也会带你回家，京城最繁华的街上，额匾是先帝御笔写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我娘喜欢石榴花，每年花开的时候红艳艳一片，最是漂亮。”
江斐的心酸涩起来，她记得项府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就被一把火烧了。
“我的房间，南北通透，前头还有个小池塘，后头院子也很大，够你放下你的那些药材。”萧封自顾说着，突然顿了顿，“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见见我的爹娘。”
江斐实在忍不住，就要迈步走向萧封所在的黑暗，萧封却先一步跨出，走到了江斐所在的月光底下。
月光倾泻在萧封的身上，衬得他丰神俊朗，眉眼似一汪寒潭。
“不止我，还有恒儿和慎儿呢。”江斐知道萧封此时是在悲伤，然而她自认不擅长安慰他人，只能说个拙劣的笑话。
萧封终于破了功，抬手把江斐转了个方向，这么一样，萧封就在江斐的背后了。
“是，咱们一家子一起见爹娘，我娘小时候经常说，我以后一定娶不到媳妇，可我不仅找了，还找了个这么好的。”
江斐在前面走，萧封在她后面跟着，江斐一直没有转身，或许萧封有时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脆弱，江斐不想戳破他的尊严。
萧封慢悠悠说着一些话，像个话唠似的，踩着江斐的影子，慢慢地往前走。
这一天是小年夜，都说是小孩子的节日，江斐恍惚觉得，萧封也是个小孩子，是个父母早亡，自己还没来得及撒欢就不得不扛起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重担的孩子。
江斐想抱抱这个孩子，于是她便说：“萧封，我走累了。”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从背后托着膝盖把她抱了起来，“我家的娘子可真是娇气啊，回家！”
萧府的门口，大半夜还有人等着。
江斐才到家门口，看白羽冻得在门口跺脚，很是吃惊，“大哥？你怎么不进去啊？”
白羽摆摆手，“我听说衙门出了事，你俩还好？”
“我们都没事，你快进来暖暖身子。”江斐领着白羽进门。
白羽取下头上戴的帽子，眉毛上都凝了寒露了，喝了杯热茶才算缓过来。
“我回来这么久也没来得及来看看你，上次芊芊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白羽叹了口气，看向江斐，“娘说快过年了，想让我把她带回去。”
萧封在边上坐着，虽然没说话，但是白羽直觉他不是很开心。
江斐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带回去是应该的，不过我想先去跟她说说话。”
“不行。”萧封第一个不允许，“我和你一起去。”
江斐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呆着！我待会就回来。”
白羽眼看着说话硬气得很的萧封，被江斐这一句话给怼了回去，憋屈地坐在了椅子里。
白芊芊这些天一直住在萧府的偏院，上次她在雪地里冻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病了一场，小五给她找了个郎中，她却自己不愿意吃药，就到现在都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