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跟着使者左拐右拐,看着一路的景色由衰转盛。
她转过眼去,就瞧见一个似乎非常眼熟的人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
宋沉的面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南奉亿?”
他怎么也在这。
南奉亿刚刚才和王上痛快地吵了一架,怀着愉悦的心情,正准备赶紧跑出宫去,享受属于自己的自由小天地,结果硬生生慢下了步伐。
大概是因为他看见了宋沉。
南奉亿是官正会副席,名义上是她的上司,十分热衷于追捧好苗子。
宋沉的名号可以火热到今上那儿去,除了她自己努力之外,还有南奉亿积极推销的缘故。
他一改方才的欢脱,十分正经地迈着沉稳的步子过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
宋沉在他靠近时,立马移了开来。
南奉亿一如既往地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官正会能有这么根骨奇正的孩子,实在是幸事一件。
他笑着:“莫要担心,我在陛下面前极力推荐你了,小宋啊,你大展宏图的机会又来了!”
宋沉陪笑道:“多谢副席的栽培与信任。”
南奉亿也了解到宋沉与王上之前不愉快的会面,他略微压下声音,搜肠刮肚,想了一些开解之语:“陛下虽然脾气不好,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哇,您跟今上吵架把人吵出火气来了,就让她接手?什么道理。
宋沉颔首,尽量不作出任何有可能引来话题的答复:“嗯,我有分寸。”
毕竟她还在官正会打工,工资也算是王上发的。
南奉亿叹道:“陛下有时候就是太倔了。”
宋沉抿唇不语。
结果南副席转而言道:“还有,听说你轻轻松松就取回了箜压石,实力一定是增长了不少,等你见过了陛下,我们去总部切磋一番。”
宋沉一边推脱一遍走着:“唉,别了,我与陛下有约,南副席别难为我……”
南奉亿眼睛发亮,继续不死心道:“不冲突,不冲突的!”
宋沉避开眼,不看他:“不了不了不了。”
上级这种生物,轻易打骂不得,憋屈。
和他们之间轻松的氛围完全不同,旁边的侍人全部低着头,气息都不敢重一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还要同她絮叨的南副席,宋沉十分心累地进了殳禾殿。
本来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暴怒中的王上,结果咱们陛下看上去还挺冷静。也许是因为南奉亿刚才跟她东扯西扯,给了一个缓冲时间?
反正,这里头有些过于安静了。
宋沉按捺住心头的躁动,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我来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处理的?”
背对着她,好似窝成一团一动不动的李衷行终于有了反应。
帝王的眼眶近乎眦裂得发红,难说是不是将才发了一阵疯的缘故,不过好歹他是没有在宋沉身上撒气,只是晃晃地站了起来,扔了手里的奏折,显露出有些纷乱的衣角。
李衷行的声音平静又沙哑:“宋尊者,你来了。”
哎哟,奇了,上次她按时辰入了宫,咱陛下还揪个毛病,说宋尊者自矜功伐,散漫无度,借机发火呢,这次真等了好一会,反而没戏?
本来被李衷行半强迫地请过来,宋沉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不满,现在嘛,不太美妙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宋沉见他没了下文,便耐心地询问道:“使者说,陛下烦心于妖兽暴/乱。不过恶之森里头那些能搞事的妖兽基本上都被我杀了干净。如果还有此类事情,就有些异怪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头疼起来。
李衷行踢开脚边的杂物,叹声道:“不是妖兽——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妖兽暴/乱,只是明称的幌子。
他在堆满奏章的桌子上挑挑拣拣,扔过来一卷任务简。
这东西,宋沉倒是熟悉得很,对于一些困难的,重大的任务,官正会把它们专门都写在一类特殊材质的简上。
简上的内容过于少了,仅有一句“西南有异动,躁乱系凭栏”。
这什么玩意!
宋沉略有不满:“官正会的人越发敷衍了,这没头没尾,不清不楚的,比箜压石的下落还简洁。”
李衷行缓缓踱到她身边,幽幽开口:“南奉亿将才报过来的。”
南副席亲自报过来的,一定是大情况。但鉴于南奉亿此人不仅性格过于奇葩,报过来的情况也往往说明得过于随意,因而需要执行任务的尊者们自行探查细节,大大增加了工作量。
唉,不知道应该先头疼哪一点。
宋沉试探着问:“陛下都知道些什么了?”
李衷行定定看着她,目间满是疲惫,尤其在近距离之下,更能看见他眼底浮动的躁意。
他缓声回:“洄沅,凭栏会。”
这大概就是王上所要查清楚的东西了。
本来还在犹豫的宋沉,陡然听到李衷行不含怒火的声音,差点没懵着。迅速反应过来后,她为自己化为乌有的假期默默悼念了一秒钟,随即又好像想起什么,对上道:“这一路离皇城,曲折多险,我有个请求……”
看着李衷行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宋沉斟酌一下,说:“我想再带一个人去……”
李衷行凉凉出声:“尊者这是,害怕寂寞?”
宋沉见他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为自己谋福利:“这……孤身前往西南,前路未知,难免顾不及首尾,所以,望陛下应允,起码让我传个信回来。”
当然,她和元庭初的玉简绝对够用来传递消息了,这只是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上头问她:“你想带着元庭初?”
每次出任务回来,宋沉不是待在官正会的小别院里头,和元庭初腻在一起,就是跑去出门逛街,和元庭初腻在一起。倒也是巧得很,元庭初每次也能掐着宋沉回来的时候去官正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不少好事者揣测过多遍了。
李衷行俯视着她,冷笑道:“孤不准。”
本来也料到这种情况了,宋沉撇撇嘴。她也没想着王上和元氏能把这么一棵金苗苗放去冒险,还任给她糟蹋。
她开口道:“谁说我非要求庭初来,我要求的,是陈既。”
宋沉眉眼不动,看上去冰冷非常。
陈既?
李衷行还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但是能被宋沉看上眼的,定然不会是同为官正会奉事的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