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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凉风习习。
远处的山峦影影绰绰,月亮自层叠的树木间缓缓升起,倾泄了一地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宁圆圆坐在地上,借着窗外的月光,观赏着手中的白玉麒麟玉镯,一丝久违的温暖慢慢爬上心头。
如今,她身上只剩两件值钱的物件了。
一件,是挂在腰间的镂空蝴蝶玉佩,那是宁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取义“庄生晓梦迷蝴蝶”,代表宁家“回归本心,洒脱无羁”的家风。
另一件,便是她手中的白玉麒麟玉镯,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在一旁躺着的陌陌看到宁圆圆把玉镯高高举起,对上了窗外的月光。
那玉镯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晶莹剔透,陌陌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想拿这镯子去换钱?”
宁圆圆收好镯子,转身看了看陌陌,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姑娘,如今面上血色全无,才几日的光景,便瘦的不成人样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宁圆圆上前将陌陌的领口往下拉了拉,看到她锁骨下那道骇人的伤疤渐渐愈合,弯了弯嘴角,笑道:“一个玉镯而已,跟你的身体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陌陌眉头一皱,“可是……那是夫人留给你的唯一念想。”
是啊,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但如今……
“陌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因为这些身外之物而丧失本心,如今正是我们践行宁氏家风的时候。”
虽然宁圆圆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但她心里暗暗有些发颤,陌陌都不知道,她们昨天吃的馒头,是她去街上偷来的。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干出偷窃这种事,她不敢告诉陌陌真相,她怕陌陌会看不起自己,也怕她心疼自己。
“可是……”
“别可是了,如果受伤的人是我,你是觉得玉镯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小姐重要,可小姐怎么能为了陌陌,当掉夫人留给你的镯子……”
陌陌的心揪成一团,她真是没用,来云蒸岛的第二天,就丢了包袱和香囊,小姐身上原本就没有多少首饰,先前为了她,已经当掉了很多东西,如今又要把夫人的遗物当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跟我一样重要,镯子是个死物,不值一提,别说这镯子了,即便是我腰间的玉蝴蝶,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小姐……”陌陌眼中闪着泪花。
“别想这些了,早些睡吧,明天再说。”
宁圆圆抓住陌陌的手,扶她躺下,故作生气地让她闭上了眼睛。
一炷香之后,陌陌的呼吸渐趋均匀,宁圆圆长吁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坐到了一旁的草堆上。
宁圆圆环顾四周,她们的栖身之所,是一间破庙,陌陌身受重伤,她竟然让陌陌在这种地方养伤……她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这玉镯当掉。
陌陌是她的侍女,可如今她落魄如斯,身边只剩下陌陌一个人。
不久之前,宁圆圆还是高高在上的流云宗公主,众星捧月,无忧无虑。只因她一时心软,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便被人诬陷勾结魔族,害得爹爹宁毓进了落九宫地牢。
那夜,宁圆圆收拾好行装,打算陪爹爹一道去落九宫申冤,却不想被爹爹迷晕,连夜送到了城外。
再次醒来,她身边只剩下陌陌和一封信,爹爹在信中言明,陷害流云宗之人,意在九龙玄冰珠,让她务必保管好此物,绝不可让其落入外人之手。
宁圆圆将九龙玄冰珠藏好,匆匆赶回流云宗。那是她一生中最晦暗的一天,流云宗被洗劫一空,众师兄师姐尸横遍地,她自己,也遭人追杀……亏得她还记得流云宗的密道,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她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到了落九宫所在的云蒸岛,想暗中救出爹爹。
屋漏偏逢连夜雨,江湖经验不足的两人又在云蒸岛遇了贼,最终沦落为乞丐。
*
第二日,宁圆圆当了那枚白玉麒麟玉镯,给陌陌买了许多补养身子的灵药。
她和陌陌女扮男装,住到了云蒸岛一家偏僻的客栈之中,打算一边养伤,一边打探爹爹的消息。
宁圆圆本欲偷偷潜入落九宫,奈何落九宫门禁森严,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连送菜的都只能将菜篮子放到门口,再由落九宫门内弟子拿进去。
一晃过了半月,身上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宁圆圆连落九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不过好在,陌陌的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
这一天,身无分文的宁圆圆和陌陌被客栈老板赶到了街上,两人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那间破庙。
宁圆圆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让陌陌打坐休息。
“挺好的,虽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宁圆圆笑了笑,只要陌陌好起来,一切就有希望。
陌陌看着宁圆圆苦中作乐的样子,心下宽慰,道:“小姐,陌陌以前觉得你娇生惯养,什么苦都吃不了,没想到真到了这个地步,倒是你一直在照顾陌陌。”
宁圆圆粲然一笑,“早就说过我很厉害的,安心在这里运功疗伤,我出去找点吃的。”
陌陌看着宁圆圆远去的背影,心疼地叹了口气,今儿一早,那客栈老板上门讨债的时候,宁圆圆拍着胸脯说:“我会烧火,会炒菜,你不是还缺个厨师吗,我来顶上!”
陌陌原还赞叹自家小姐真是除了修仙,什么都会,结果到了中午,就看到宁圆圆蓬头垢面地跑进了房间。
“出什么事了小姐?那帮人又来了吗?”陌陌提剑上前,她说的那帮人,就是追杀她们的人。
宁圆圆讪讪笑了笑,道:“陌陌,我差点把厨房烧了。”
陌陌:“……”
宁圆圆不好意思地道:“不然,我们还是去那间破庙吧,起码遮风挡雨,无忧无虑。”
“好。”
…………
宁圆圆口中的吃的,自然还是那街边摊上刚出炉的新鲜馒头,只不过,她还得去偷。
这些日子以来,女扮男装的她试过很多赚钱的方法,打铁、推磨、扛麻袋……不是人家嫌她细皮嫩肉、干活不行,就是她嫌人家小气、骂脏话,反正就是没挣到什么钱。再加上她一颗心全然扑在营救宁毓上,根本没有时间正儿八经地去干活。
街上人来人往,路边坐着几个小乞丐,不时跑到路中间拦着鲜衣华服的公子小姐讨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