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光影洒在他漠然又苍白的侧脸上，染成一片复杂的色彩。
他垂着眼帘，眼睫轻微地颤动着，仿佛有一些扑朔迷离的情绪将要越过容纳的界限满满地溢出来。
当他再次抬起眼看我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琥珀色的瞳孔宛若一泓清泉，干净纯粹。有微风吹过，漾起了丝丝涟漪。
风静止，便静潭无波，幽深难测。
我不再去探究他眼底的那抹幽深，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这双瞳孔。
它在我的视觉中逐渐模糊，慢慢地和另一双妖冶的灰眸混在了一起。
心尖猛地一颤，我下意识想抽回手，他却抓紧了我的手，按在了他胸口的左侧，心脏的位置。
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深邃又诚恳的目光，格外认真地对我说：“婉然，不要胡思乱想。”
“昨晚我只是喝多了，就只是喝多了。”
桌上他的手机突然在这时响了起来，铃声打破了我们之间僵凝的气氛。
他放开我接起了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只见他冷峻地和对方嗯了几声后，便挂断。
“公司那边有点急事，需要我现在亲自过去处理一下。”他略抱歉地对我说：“你慢慢吃，吃完可以随便逛逛，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很快就回酒店。”
我不禁沉下脸色，火气骤然冒上三分。
这算什么？匆匆忙忙说走就走，还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他准备起身的一瞬间，我一把拉住他：“别走！我话还没说——”
“嘘.....”他竖起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上，示意我噤声。
刹那间，我不由回忆起了和连勋的初次见面。
当时他霸道地拉着我往前走，亦是回头对我做了这个动作。
一模一样......
唯独少了那歪嘴一抹笑，没有邪魅，此刻就只有温柔。
温柔地亲了亲我的额头作为吻别，温柔地带着一种诱哄的语气，再次对我说：“婉然，不要乱想。”
“昨晚，我真的只是喝多了。”
说完，轻轻推开了我的手。
这个动作顿时就像慢镜头播放，被他推开的手缓缓垂落，心底那苦苦支撑着的地方也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视线里是他越走越远的背影。
每每当我拉住他，他从不会这般推开我，相反会更紧地拥住我。
可这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脱开我的手，抛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僵坐在原地，内心就像是沙尘暴，卷走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残垣断壁又被海啸冲刷。
心碎成了沙子，就算捡起来，都根本没法拼。
哈利法塔上，那一句“Tolovewith丁婉然”依然闪耀着，可作为女主角的我却是笑不出来。
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明明应该是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夜晚，结果却兴尽悲来。
是我搞砸了吗？是我问得太心急了吗？
不！
如果他当真坦坦荡荡，行得正做得正，又岂会搞成这般......
一直以来，对于他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从不会勉强他说。
但是这件事......
我捏紧了双手，决定，就算他不想，我也一定要找到答案！
*
回到上海第一件事，便去了朋乐屋找杨光。
我特意选择了下午的时间，如我所想，下午店里生意不忙，很方便说话。
对于我的突然造访，杨光喜出望外：“少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以往他都是叫我丁小姐，这回直接改掉了称呼。
显然，他虽已经不在连家做事，可该守的规矩和礼仪一点也没落下，连家的事情他一定还是很清楚的。
而对于他这个人，从上次破伞男的那件事我就看出，不可小觑。
表面上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实际上城府挺深。
要想从这样一个人嘴里套出话，只能慢慢地切入话题。
“刚刚从迪拜回来，想念牛肉炒饭的味道就过来了。”我笑着坐上吧台的位置，与他面对面。
把手中的礼品袋递给他：“顺便给你带了伴手礼。”
“呀！这.....您太客气了！”伴手礼这样的心意一般都不会拒绝，杨光礼貌地接过，放到了一旁，接着为我倒了一杯鲜榨西瓜汁。
将西瓜汁放到我跟前时，他忽然看着我的脸，皱起了眉：“少奶奶，您气色不太好啊，是没休息好吗？”
“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略尴尬。
不知为何，最近人总是感觉昏昏沉沉。加上臭男人的事情，气色会好才怪。
自己已经用浓妆遮掩，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只好说：“我没事，大概就是天太热了又刚下飞机，有点累了吧。”
杨光闻言，马上给我的果汁里加了几块冰。
“这几天确实一秒入夏，您先喝点冰的解解暑，我这就给您做牛肉炒饭！”
说罢，便开始忙活起来。
一边切着牛肉，一边和我聊天：“去迪拜玩得开心吗？想起来，以前我在连家打工的时候，也陪连总去过几次迪拜，那里的公司可比上海的还气派呢！”
既然他主动打开了话题，这倒是让我更方便继续下去。
喝了一口西瓜汁，我闷闷地说：“开心......也谈不上特别开心......因为，我遇到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
“哦？”杨光挑了挑眉，饶有兴味：“什么诡异的事？”
“您在连家做事多少年了？”我问。
杨光坦然地回道：“很久了，当初高中毕业我没有上大学，就去了连家打工，算了算，也有十年喽。”
吸管搅拌着西瓜汁，冰与玻璃碰撞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抿了抿唇，“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杨光“唰”地一下抬起头，切牛肉的手也停住了。
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我给问懵逼了。
呆呆地与我对视了几秒后，他才缓过神来，又笑道：“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我们看不见，摸不到罢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鬼，那一定看不见，也摸不着。”我感慨地说。
摸着杯子，换上更加意味深长的语气：“所以，人往往比鬼更可怕。”
听完我的话，杨光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带着既八卦又担心的神情凑了过来。
“少奶奶，您说的诡异的事，不会是......撞见阿飘了吧？”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摇手：”没有没有......“
笑过之后，一刀切入：“我只是看了一篇空难的报道，有感而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