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乐真的很忙，可是任世承却常常不见踪影，即使人在店里也心不在焉。阿玲是又当爹又当妈地，在春吉路延上路两头跑，她头一次觉得跟了那么多年的老板不靠谱。
她还见过几次，自己家老板舔着脸围着悦来的前台小姑娘转，因为好奇她还去了解了一下，原来那时候错送的快递，叫俞长家的就是这个姑娘啊。
因为跟随任世承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虽然身边女伴不断，但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讨好过。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们老板这下是真栽了！
自从那些隐藏起来的灰暗被剖开后，俞长家和任世承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一天任世承任由她握着手，一直陪着她直到睡醒。清醒后她先是看到了眼前这张笑脸，然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忙乱地扯过被子将脸捂得严严实实。
耳边尽是这个人低沉又爽朗的笑声。
她羞，羞死了！只好恩将仇报地将他赶出去，她才不管，丢脸死了！
心情平复过来，生活依然要继续，即使现在没有了存款，要更努力工作才行。
一连几天早上出门，她总能看到任世承门口等着，不管是七点还是八点，一开门都能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起得多早。
晚上只要踏完最后一道楼梯，第一眼就是他站在沿街的香樟树下。他悄然等着，和她一起慢悠悠地踱着步回去，只偶尔说几句关心的话，连以往的轻佻都没有了，看她的眼神柔得能淌出蜜来。
她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另一边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可算懂了姐姐们常说的一句话：女人总是矛盾的。
她现在就很矛盾，明知道有些事不可为，却也心甘情愿地去沦陷。
任世承放下毒乐的工作，津津有道地追在俞长家身后，想更多地了解她。
她之所以习惯性地不去依靠任何人，也是缺乏安全感，他想要证明自己并不像平日里那样看起来荒诞，实则底子里一样可靠。
于是他规矩守礼，克制住冲动，每天制造机会与她相处，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靠谱踏实。
换了一种相处方式后，他发现俞长家也变了。只要他多看她两眼，她便会红着脸不自在地别过头，连话都说不齐了，更别说那些拒绝的话了。
所以以前的自己可真是自讨苦吃，明明温柔一点就能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他总是去惹她生气。
“佳佳，我肚子饿了。”任世承在她关门前，可怜兮兮地喊。
俞长家犹豫了会，认真思考起来。现在刚过十点，毕竟离了晚饭几个小时，饿了也正常吧，“我这里只有挂面。”
她凝眉思考的样子，分明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假，任世承欲哭无泪，看来想取得她的信任，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他正值青壮年，都忍了好几天，连她手都没摸过，至少亲不到抱一下也好啊！
所以只有挂面又怎样，白开水他都能喝上两碗，“行！我不挑食！”
于是俞长家下了鸡蛋青菜面，分成两碗，大碗的是他的，小碗的是她的。
任世承先吃了两口，很自然地跟她说：“还有皮筋吗？”
俞长家放下筷子，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皮筋，递给他。
眼前粉嫩的掌心里，搁着上次她替他扎头发时一样的黑色皮筋。他眼里暖意融融，“你帮我绑一下头发行吗？”
很简单的事，哪里需要他大费周章地笑得那么好看。她用指尖撑开皮筋，红着耳根帮他把头发扎成一束。
事毕，坐下来安静地吃着面条。
他们几乎同时吃完，任世承抢着去洗碗。
从厨房出来看到俞长家坐在床沿，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他走过去，挨着她的手臂坐下，能感觉她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侧低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被他瞧得面红耳热，俞长家不禁问：“怎么了？”
“你让我抱抱，抱抱就好，我想死你了！”
他话语直白却真切，眉眼温顺又强势，她禁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垂眸点头答应。
他抱得很用力，像把胸腔里的空气都挤了出去，俞长家呼吸变得紊乱起来，而他也没有多好，她能感觉到那个结实的胸膛在急遽地起伏着。
很久很久他都没舍得分开。
再这样下去，她几乎要以为两个人会心跳过快而猝。
又过了一会，任世承才松开，俞长家默默地补充了好几口氧气，而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道了“晚安”，便回自己房里了。
——
早上八点不到电话就响了，俞长家还睡得迷瞪，见是奶奶，乐呵地说：“奶奶，早啊！想我了吗？”
奶奶平时很少早上给她打电话，因为要赶在日头热辣前把农活忙好。
“想！想的，想我们佳佳的......”
“那吃饭了吗？稻子要收了吧，不要太累了，请个工人吧。”
“诶！知道的......唉哟......”
电话里奶奶总是不经意叹息，欲言又止。俞长家察着不对劲，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那头出了长长一声气，才说话，“哦，没什么事，这两天忙着抢收累了点......佳佳啊，外面挺好的，你暂时别回来了，最好到年底再回来了啊！”
她觉得奇怪，本来还想着中秋节要回去一趟，那时候回家的时候也跟奶奶说过了，奶奶也随她。心里不由警觉起来，“奶奶，是不是俞向青又出什么茬了？”
说到俞向青，奶奶的呼吸声变重了，像是生气的感觉，“别提他了！只是现在山里蚊虫多，家里没多少活，你也不要惦记着，该请人我会请人的，千万不要回来啊！”
俞长家心里才稍稍放心，只是一直惦记着奶奶有些反常的行为，连带着自己都有点心绪不宁起来。
又隔了一天，家里的座机电话开始没有人接了，也许是下田去了，她这样安慰自己不安的心。
直到晚上依然没有奶奶的消息，她彻底慌了，也不管已经深夜，拨了老板娘的电话。
老板娘听俞长家声线紧绷，显然是担心得没有办法了，她安慰了几句后，立即喊了会开车的老公，一起到大弯村看看。
夜里乡下没有路灯，路也不好走，卡车引擎的发动声引来许多狗吠。废了很大劲才开到大弯村，连平时老实巴交的男人都不禁抱怨，“也许老人家耳背，或许睡着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老板娘望着浓重的夜色，没搭理男人的话，只喃喃道：“希望是白跑一趟就好了。”
靠近山坳的土胚房，孤零零地隐在夜幕里，周围都是坍塌的房子，显得有点诡异。绕是他们两个人都有点胆寒，夜空还不时传来夜枭戚戚的叫声。
老话说夜枭是勾魂的，老板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回应，而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反正周围也没有人家，不怕吵闹，她直接叫老公去把锁砸坏。老旧的门锁久经风雨腐蚀，很容易被撬开了。
开了手电筒进到屋里，放着座机的桌子旁边，地上倒着一位老人，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一动不动地，连呼吸声都好像没有，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胸口的起伏。
他们夫妻都被这景象吓到一动不敢动，最后还是老板娘先反应过来，急急叫道：“快！小心点抱上车，赶紧去医院！”
男人还愣着，老板娘又一声厉喝：“傻站着做什么！人命关天！快啊！”
在车上时老板娘就联系好了县城的医院，开了一个多小时，一下车就有医生推车等着，医生询问过后立马推去做检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老板娘想了想还是没给俞长家回电话，她人在外地一时间也赶不回来，与其干着急还不如等诊断出来再说。
直到快天亮，他们在病房里看到身上插着管子的老太太，头上的伤也已经处理过了，但整个人看起来仍了无生机。
医生神色严谨，惋惜地说：“老人是摔倒后的脑出血，考虑到年纪大了，与其过度治疗，病人也痛苦，还不如让她好好地去，如果家属确实不愿放弃，那就只能到市里医院，看那边专家怎么说。”
男人在一旁说：“我们不是家属。”
医生问：“那通知家属吧，要让家属拿主意。”
这回轮到老板娘呆愣住了，她性子臊，但心地软，听了医生这么说，眼睛不禁湿润了。该怎么跟俞长家说啊，那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