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然点了点头,不知如何,找了个地方蹲下。
江月的梅很香,酒也酿的好,但江月冷,冬过得早去得晚,六月的天也冷。
六月,竟飘下雪来,善默肩上一冷,地上敷了一层白,冷的如同千刀万剐,泉水是热的,冰雪是冷的,善默喜欢冬。
冬是沉眠、是厮杀;会更冷、会更疼。
疼了才能更清醒!
清醒了才不会疯。
“是不是我伯父走后,我们再难见一面了?”萧定然说。
一旁的竹叶被风刮下,落在了善默的头上,萧定然看见了,把那片叶子轻轻抚开。
善默一怔,冷漠的说:“若是如此,那你待如何?”
萧定然急道:“我可以来找你!”
善默狠心,他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想摆脱,却发现他不是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你不怕被我掐死吗?”
“你不会这么做!就算会,我也无怨无悔!我不想你忘了我!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萧定然着急的吼,他颤抖着。不甘心和害怕在血肉里流淌,他本就是这么霸道。
他和善默一样,他是虎豹豺狼,不是温顺的家畜!
萧定然撇过脸,紧皱着眉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善默狠心,但他更知道,善默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的人;他是自由的狼、他是遨游于天际的鹰、是高傲的虎、是聪慧的狐。虽然是凶猛无比的,但也是柔情万丈的!!
白衣本无缘,谈何忆当年。
愁恨不比春,冰雪不如温。
萧定然不甘心,可是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孽缘,连开始都是下下签,又怎么能情深似海,细雨蒙蒙?
定要多番周折,两厌三弃。
所以这是奢求……
善默停下了划水的手,放柔眼眸,竟然温柔的说:“会的,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就算你没来找我,我也会记得你。”
萧定然愣住了,善默原本也是这么温柔的人,他想把他从仙京上拉下来,把他拉回人间,拉回来,抱着他,一辈子也不放手。
可是不行,他的小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不能强求,不能逼迫他。
他本是仙,难回人间。如何强逼,怎能迫害?
他也是一个温润如玉,温情柔意的人。
萧定然颤颤巍巍的声音透过这层烟雾传到善默不怎么灵光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善默都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真的不会忘了我吗?就算很多年不见……你也会记得我是谁,我曾经与你嬉戏打闹吗?”
“我不会忘了你的,就算真的十几年不见,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我会记得你,一辈子。”善默笑着说。
“……”萧定然潜下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善默已经穿上宽袍着这木屐快步回房间了。
“……不会就好了。”留萧定然一人在原地独自喃喃自语。
善默侧卧在床上,他的上身虽然没碰到水,却也是被热气烫的发红发粉,萧定然推门进来。
他正打算抱着被子在地上铺的垫子的时候,善默半下床拉住他,不知道是不是沉默久了,一出声是轻声细语,竟有些温柔,不是萧定然的错觉。
“榻不小,可以睡两个人,你不必睡地上。”
“什,什么?”萧定然结巴了。
善默往床内躺了躺,看着萧定然落泪一顿,掀开被子,轻声道:“怎么哭了?躺上来罢。”
“……”萧定然没有忍住泪水,黑澄的眸子里闪着泪光,泪止不住的淌。
他慢慢吞吞的爬上床,清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床榻上,凉透了,萧定然窝在善默怀里大声的哭。
善默惊慌失措了。他也是个孩子,不过比萧定然大五岁,他笨拙的抚摸着他的背,试图这样去安慰他。
“为何……”萧定然断断续续的说。
“什么?”善默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他,他不知道萧定然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外面的风吹的烈,吹的栀子花的香味四溢。
栀子花的香味溢到了善默的身上,萧定然闻着他身上的栀子花香,这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靠在另外一个可怜人的怀里,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下,滚烫的泪打在可怜人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萧定然哭着,头上的马尾蹭的善默痒痒的,但他本人浑然不知。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善默无奈地抚开萧定然的马尾,掰起他的脸,轻轻的擦干他的泪水,安慰着:“我喜欢你!怎会有如此多的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对你好,刀剑乱指又怎样。”
“……”萧定然哭得眼睛红红的,他抬手按在善默的伤处,额头靠在他的胸前:“可是……风吹的这么大,你不冷吗?”
“……风吹的这么大,竹叶都被吹掉了。”善默抱住他说:“我冷啊,病中逢春,春那么美,我想去看看啊……”
萧定然急道:“就算横尸街头?”
“横尸街头。”善默又坚定的说:“那又怎么样呢?”
萧定然哽咽着:“……那我会找到风雪里的你,既然你不想辜负年少……”
萧定然抹干净泪水,看着善默坚定的眸子,说:“我就陪着你一起,若是离别,等我回来。”
善默突然暗下眸子,应答道:“……好,我等你。”
外面的风停了,竹叶也不落了,萧定然靠在善默的怀里睡着了,可善默却难以安眠。
他闭着眼,心里有事。他和萧定然同床共枕,却与他同床异梦。萧定然小的很,做的不会是噩梦,但善默不一样,他只能做噩梦。
景观也好,李明决也好,景柯也好,说得其实不错,他的确是个杂种,不止是杂种他还是一个丧家犬,野狗疯狗,一只不肯顺服一只无家可归的狗,是啊!没错。
他曾经想把李明决千刀万剐,想把景氏的江山给夺了,他已经犯了杀戒,不在乎别的君子戒了。
但皇权也好,高官厚禄也好,报仇也好,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沈驷泽不是景六,沈驷泽只是沈驷泽,景六在那场大雪里就已经被冻死了。
他要的不是李明决死,他要李明决活着,好好活着,养尊处优的活,他们都是野狗,李明决不该死!
善默睡着了。
“明决,这是你第一只“生意”这开的可不是好头呐,不如拖出去杖毙罢,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