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个秘密
如同被飓风席卷过,房舍破损,梁柱坍塌,破碎的瓦片在萧瑟风中呜呜残破呻.吟。冲天血光,甚至能将黑漆漆的夜照得一片血色,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整个村子变成屠宰场,村里的人都恍若猪牛一般被人肆意砍杀。
江成村与他们初来乍到时完全变了模样,哪里还是群山包绕的村庄,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一个衣衫染血,恍若从血池里爬出,辨不清原先半分模样的男子,手执一柄三尺青锋,剑身饱饮鲜血,通红似火,执剑人恍若从地狱爬出来,发丝张扬凌乱,面目狰狞,嘴里高喊:“血!我要足够的血!更多的血!!!”
嗜血利刃横扫过跌倒在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村长身上,接触到嗜血剑气的瞬间,村长皮肉全消,只剩一副骷髅架子还维持着倒地模样,腥红夜风吹过,悉数垮塌。
“他像是某个门派的人,腰间别着的是修真界常用的乾坤袋,且价值不菲。”
他们一行人在察觉到不对劲后,立刻铆足马力御剑赶来,但一切都太晚了,只能远远目睹村长湮灭在嗜血剑下而无能为力。
云深喘着粗气,虽然御剑并不难,但为了生死时速,体内丹田灵气高速运转,足已使他
将要脱力,可即使这样还是救不了剑下枉死的村长。
“村长爷爷!”一个本能逃脱的青年男子见状跑过来,想去扶摔倒的村长,然而村长的湮灭不过瞬息之间,当他奔来时已经晚了。他伸出的手作扶将状,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成了一堆白骨。
“是你杀了村长!是你杀了大家!”青年年轻气盛,他原是之前不畏怪鸟,执火欲对抗的领头人,然而现在什么都没了,年迈而和蔼的父母、顽皮灵怪的弟弟,德高望重的村长,全部枉死在嗜血魔剑之下,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青年一双眼瞪着执剑人,眼眶裂开,满腔愤怒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我要和你拼了!!”
他几个跨步冲上去,但与那泰山不动的执剑人来说,就是以卵击石。
“桀桀桀桀……”执剑人发出怪笑,牙齿相互碰撞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等着他冲过来,只消轻轻一抬手,就能用其血祭剑。
“啊——”眼见青年已然嘶吼着冲到他的身前,执剑人缓缓抬起了手中嗜血魔剑。
倏忽,一道虹光将空气劈开,气浪涌起,将那青年掀翻,却是救他一命。而岿然不动的执剑人头上一把出鞘利刃降临,他竟不躲不闪,亦或者他根本来不及躲开,一眨眼,他被从头到脚对半劈开。
云深右手持剑,仍旧呈劈剑状,利刃劈开血肉的触感是不会错的,他讶异道:“死了?”
赶到此处,看见那个不知死活的青年冲上去,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救人,便不管不顾拔剑上前,在他看来,那个执剑人或许是某个门派入魔的魔修,看其手起刀落间能融血肉,枯白骨,实力定不低,何以他一招就能制敌?
“不,他没死。”石岚冷冷说道。
僵硬如石的魔修被劈作两半后并没有倒下,相反,从裂缝中析出一缕缕黑紫雾气,随后令人震悚的一幕发生了。
像蝴蝶从蛹中破壳而出,他从一层厚厚的人皮中钻出来,现出的真容有着青铜色般的皮肤,光秃秃的头皮上隐隐长出鸟羽,脸上布满疙瘩起伏不平,分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猩红得滴出血的眼睛。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过那把嗜血魔剑,似乎是剑柄死死地粘在他的手上。
“果然是魔修。”石岚看到这番令人恶寒的蜕变,顿时了然于心。
皎皎根据自己的所知,若修道无论是人是妖,若生出邪念,其中尤以执念为主,会逐渐滋生心魔,心魔以执念为食,当其破吐而生时,便控制住修道者的心神,使之堕入魔道。
魔族中亦分三六九等,越是低阶的魔,其外表越是丑陋,这是因为魔气深深根植入体,肌理经络皆被魔气控制,受到摧残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石岚的声音沉了沉,“看来是个低阶魔修啊,虽然低阶魔修没有心智,他们只会本能地吸取所有能为自己添加力量的东西,但显然他还保留了一分清醒,入魔前的实力定然不低,身体本能抵抗住了魔气的侵蚀。”
魔修被云深劈得完全入魔蜕变后,注意到他们四人,猩红的眼睛炽热闪光,他们的血!他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剑!
“都小心些。”皎皎说完,提剑冲了上去,此招先发制人,魔修已经注意到他们,早晚都避免不了一场恶战。
为此,皎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剑刃划过魔修的青铜色皮肤好似金属表面,只留下浅浅的刮痕。
魔修也被激怒了,他没想到还能有人伤到自己皮毛,直朝皎皎头顶挥出手中剑。
皎皎凭借灵活身形躲过,离剑最近时不过三尺。
一招过罢,云深提剑再上。
魔修再如何力量暴涨,终会有气力用尽的时候,他们仗着人多,也没想过一对一,就算车轮战,也能将其制服斩杀于剑下!
“小心,他的剑有古怪!”皎皎提醒。
一旁的石岚还分出一丝注意力放在皎皎身上,他没想到,仅仅只交手了一招,她就能察觉出那柄剑的古怪。
依他最初猜测,魔修许是哪个炼器门派的佼佼者,炼器成痴,被亲手铸造的剑所控制,滋生心魔,看样子是他在使用那把剑,实际上是那把魔剑在控制他,将他当做宿主,源源不断地吸收任何能吸收的东西,尤其是鲜血。
铸剑以血开刃,血中蕴含被屠杀之人的不散怨念,在怨念的浇灌下会孕育出剑灵,一剑挡千军万马,斩天堑破云海。
这样的剑,仅仅是剑气都能瞬息夺人性命。
看来,这次的任务着实棘手,连他都没有完全把握,若是这样,那便……
石岚看向一旁全神贯注于皎皎安危的陆儿,他扯了扯唇角,心生一计。
陆儿深知自己的灵力没有完全恢复,即使恢复到全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魔修剑下游走,他并不比云深差,但云深好歹早入无华派,实战经验远比他多得多,而陆儿的实战经验仍然为零。
他好恨,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这种只能在原地照顾自己而非冲上去与她并肩作战的无奈之举。
“哗——”嗜血魔剑的破空声在头侧三寸处响起,割碎了她鬓角的发。幸好云深在一旁及时出剑,攻击魔修侧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否则即使她的速度再快,也会被剑气削掉一只耳朵。
魔修像一头被激怒的猛牛,他抓不住身形灵活的皎皎,便将所有的怒火喷在前来的云深身上,他怒了,手中的魔剑红光一闪一闪,深浅变化,速度快如箭矢朝云深刺去。
云深大骇,电光火石间,他知晓自己定然躲不过,便运转丹田所有灵力汇聚去剑身,横剑防御——“铛——”嗜血魔剑锋带着势不可挡,佛挡杀佛的气势与云深的手中剑相抵。
“哗啦”一下,云深手中的剑竟然碎了,他的佩剑虽然算不上当世的神兵利器,但以南海玄铁锻造,取名霜寒,削铁如泥不在话下,不是门派内弟子的统一佩剑,在魔修手下居然不堪一击。
经此一事,霜寒碎化的同时云深心神大恸,待在原地没有半点躲闪之意。
变故只在瞬息间,皎皎来不及摸一把额间细密的汗水便见云深危在旦夕,立时将手中门派统一配给的剑当做箭矢一样射出,因着位置优势,若魔修执意再次对僵愣的云深下手,势必会被她的佩剑刺瞎双眼。
然,才堪堪拉住云深之时,她完全没想到,亦是在场之人都不会想到,那魔修辨不清五官的脸,忽然出现一个裂口,像是他的嘴,从那裂口中喷溅出炽热的铁水!
“小心!”情况不对,陆儿再也顾不上什么,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可是他再快,如何比那瞬息近身的铁水还快?
根本来不及撑起结界,那四射喷溅的铁水滴在薄纱衣裳上,烧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深入皮肤,炙热直达内腑,一丝烧焦的味道弥漫鼻腔。
皎皎瞪大的眼,满是不可置信。
云深如何……以肉身替自己挡下……
丹田枯竭的他与凡人无异,怎么会以□□凡胎挡下炽烈火光的铁水……?
在看到漫天的铁水飞溅而来,他根本没有任何思考,便从失去霜寒的哀恸中抽离,转身以脊背为盾,替她抵挡,护她无虞。
他不知道情愫的种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或许从她在初虹会上不惜暴露妖身也要救不相识的人,亦或是明明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拦下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放走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想,他念来了,盼来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阻拦了。
无数铁水落在他的身上,云深只觉一股股热痛在体内蔓延,一团火在体内燃烧,他承受不住,身形摇晃欲坠。
他折身,皎皎便与他面对面距离极近,能听见滋啦皮肉烧焦声。见他身形不稳,她便接住他。
而陆儿第一时间冲过去,却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怔愣,云深眼里的情意与自己何其相似,云深的心意是不是和他一样的……
明明就差一步,她离他这么近,又这么远……像是永远都不可能触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