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客房引了温泉，汉白玉砌的大浴缸，温暖的泉水腾起浓浓的雾气从浮雕的龙头里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开硫磺的气味。
荆柘手肘下垫着毛巾趴在鱼缸边上，水汽沾了一身，浸湿的长刘海垂在耳边，晶莹的水滴顺着发丝落下，和肩上的水滴汇合，在一起从皮肤上滑下去。
他的皮肤很白，在氤氲的水雾中透着冷光，就像一条趴在礁石上晒太阳的人鱼。
静腻而坦然。
相较之下，靠在浴缸另一边的严轸，就像一只被扔进水里的猫，全身保持着十二万的戒备，神色不明地紧盯着荆柘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首先，他因为错信了丁淼，导致今天这场约会风格大幅度跑偏。虽然荆柘表现的很开心，但他一点都不满意，认为自己高大英勇的形象蒙上了尘埃；其次，是荆柘的生日——他没有过过生日，也不清楚自己具体出生的日期，所有真实的消息都被娄则林抹除，只为了给他一个全新的人生。
他知道这是娄则林保护荆柘的方式，但这依然让严轸难过疼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怎么都想不通荆柘为毛能在他面前这么淡定？
正常情况下，一对情侣，哪怕是同性，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都会有点别扭羞涩的吧，更何况还是泡温泉这种私|密的事——会脸红心跳羞涩躲避都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吧！
荆柘完全没有。
彼时荆柘正在看电影，于是严轸决定自己先泡，等他出来再换荆柘。然而没想到，他刚进温泉里没一会，荆柘就推门进来了。
他在严轸的惊愕中扒了浴袍蹦进温泉池，就地坐倒舒服地“嗷”出一嗓子，“爽！”
严轸瞬间炸毛：“你怎么来了？”
“一起啊。”荆柘把沾湿的刘海撸到脑后，笑着往严轸身边凑，“浴|缸这么大，一个人太浪费了。”
严轸下意识往旁边躲，“你别过来！”
“怎么了？”荆柘不解。
严轸的目光落在他露出水面的肩膀上，肩膀平正，锁骨突出，看一眼就上头，“别别别，你别过来，就待在那！”
荆柘眨眨眼，盯着他红透的脸色，笑出一声，“不是吧，严组长，你害羞吗？”
严轸扭头怒斥：“别说话！”
荆柘翻白眼，无言以对，“行吧，真不知道你纠结啥，你这样怎么混得军校，公共澡堂你还不活了？”
“这不一样！”严轸红着脸梗脖子，“我对他们又没感觉！”
“……”
妈的，原本是想调戏他，现在把自己折进去了。
荆柘不自然地撇撇嘴，抬了抬手，转了个身，背对他趴在浴缸壁上闭目养神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
严轸捂住脸，从指缝偷看荆柘的背影，映着外间透进来的光，他周身的线条被虚化，显得柔和而温顺。
随后他注意到荆柘肩胛附近一道细长的痕迹。
那是做过处理的疤痕，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只不过沾了热水，新生的皮肤有些明显。
“这是怎么了？”
手指未经大脑允许就做出了行动，严轸在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过已经晚了，索性大方把话说明，“伤得这么严重？”
荆柘抖了一下，回头表情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下才伸手摸，“哦，这个，小时候撞到的。”
严轸狐疑，“撞的？什么东西能撞成这样，你还除了个疤。”
荆柘表情微僵，否认：“没有，就是小手术，我嫌那小蜈蚣太丑了。”
严轸看着他笑，没吭声。心说荆柘你接着编，他就算瞎了也分得清撞击伤和利器伤的。
等等，利器。
他心下一沉，目光不自觉再度爬上荆柘的皮肤，果不其然又找到了其他几处。
“哎，等等，严组长，你在这瞎看什么呢？耍流氓嘛！”荆柘脸色终于变了，慌忙凑近他身边，半个胸膛贴在了严轸手臂上。
严轸敏锐觉察出他想转移话题，于是就坡下驴直接把荆柘揽进了怀里，以便近距离研究统计伤痕。
“还就耍流|氓了怎么着？”
“等等。”这下轮到荆柘脸红了，他低头钻出严轸的胳膊，歪头靠在了他肩上，“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严轸：“……”
妈的这小混蛋耍心眼，现在他后背全贴浴缸上了，啥都看不见。
但是，曾经是特种兵的男人绝不认输！
“小同志，这可是你自找的哈！”严轸眸光一黯，“咱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你这种投怀送抱的举动很危险，你晓得吧？”
说着他托住荆柘的后背，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换了个角度让他直接坐在了自己腿上。
“你来劲了是吧！”荆柘慌忙挣扎，两条腿卡住严轸的腰，身子一翻，将他按到在了浴|缸里，膝盖跪着他的小腹，手肘横过他的咽喉，“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严轸仰面看着他的脸，一股难以名状的邪火烧上了脑子。
怎么说呢，咱伟大的严组长是迟钝了点，但他也是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汉子。就算他别扭，他害羞，但跟自己心上人肌肤相贴在水里这么折腾，他这柳下惠的人设早晚得崩。
反正，在此之后，伟大的严轸面对荆柘，再也没有了一开始扭捏的少男纯情，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完全将他控制在自己手心里的强烈冲动。
下午在浴缸里打了一架，晚饭吃了酒店特色的鱼火锅，随后俩人去绕着湖边遛弯消食。
荆柘早上出门急，忘了带厚外套，现在整个人都塞在严轸的防风服里，领子拉到最高，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冷？”严轸用手背贴了贴荆柘的脸颊，“不凉啊。”?
“滚！”荆柘躲开他的爪子，恶狠狠瞪他，“你丫属狗的吗，不裹严实了我那脖子还有法见人吗？”
“很严重吗？来我看看。”
严轸凑手要拉荆柘的拉链，被后者一巴掌打掉了。
“还在外面呢！”荆柘哭笑不得，很糟心地盯着严轸看了看，伸手拽了下他的衬衣，小声嘀咕：“你也注意点。”
严轸看着他有些好笑，揶揄问他：“你今天转性了，之前不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吗？”
想他当时在服装店帮他挑衣服的时候，那是多么明目张胆啊！
荆柘白了他一眼，没搭理，扭头大步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