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去？”
我站在备好的马车前，不肯上去。
宋礼站在我对面，低下头来看我，面上没什么表情：“赵家的小姐病情恶化，为了延长她的生命，他们家里人寻来了让她睡后即可不那么痛苦的药方，并不再接待客人，尽量不要打扰她。她最近成日成日的昏睡，今天也是，你去了也无用，反而徒增困扰。”
“……”我皱了一下眉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该早些去看她的。”
“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恶化了。再者，告诉你，你也不一定出得了宫。现在皇宫里的特殊性，你也不是不知道，进出不是由你随意的。”
“……”
宋礼见我沉默，撩开了车帘，淡淡道：“今日不回府，你要随我去离城，所以上车再说吧。”
我没动，冷淡道：“我要去见沈岁。大人可否陪我同去？”
虽是询问，但我几乎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宋礼断然不会放我一人去见沈岁。
“若你是要问他为何会娶林家的小姐，林家似乎可以提供治愈沈父病情的秘方。所以那既是他父亲安排的，也是他自愿的。你即便质问他，也不会挽回任何，包括赵云袭的病情。”
“我觉得沈岁不是那种会为了父亲就全然不顾赵云袭的人。”
“……”
宋礼与我对视，面孔浸在苍白的冬日景色里显得更加淡漠，他眼睛里缓缓漫开一片冷淡的黑色，最终，他应允了我。
“也好。不过，你要见沈岁，他们现在不在京城里，为治愈他父亲的病情，他们现在应该在邺城，我们要去离城，刚好顺路。”他再度撩开车帘，扣住我的手，“余令，该走了。”
我提着裙子上了车：“我们去离城做什么？”
宋礼坐到我身侧，将窗口的链子卷上去，冷光没有遮挡的落进车内。
卷完后，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顿了顿，回答了我：“离城虽远，但那里温暖些，适宜度冬。”
我点了点头：“你很怕冷嘛。看来每年都会去了？”
闻言他轻笑一声，视线落到我这里来：“不，今年是第一次。”
“？”
我呆呆地对上他的眼睛：“这么突然？”
“突然？嗯，或许是有些。毕竟，我今年才刚有了畏寒的妻子。”
这时，我就算再不解风情也该会过他的意，可是我一时觉得不习惯极了，我不习惯别人对我的好，何况这人还是宋礼。
我干巴巴的开口：“这……我也不是那么的怕冷。你不必如此。”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余令，你很不自在。”
“或许你其实是要去离城办事吧？”
我被宋礼抱起来，坐到他腿上，他吻了吻我，接着道：“没有。余令，你该早些习惯我。”
“事到如今我也很难确信你确实喜欢我这件事。我这人太多疑，真对不住啊，宋大人。”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难得的没有多跟我计较：“你跟着我，夫唱妇随，多疑也没有办法。”
…
马车在距离邺城还有段距离的镇子停下歇息，这个镇落虽偏僻但风景还不错，虽然相较于京城逊色许多，但他有自己特别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非常美丽的湖泊，虽有几处结了冰，却不影响整体观感，甚至还有人在附近钓鱼。
宋礼与我走过湖上的青石拱桥，走进繁忙的街道时，我注意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正蹲在桥底下，双臂环绕抱住膝盖，瑟瑟发抖，好像还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偶有路人经过，恶狠狠地撞上他，不仅将他撞倒，还要骂上几句，看上去十分可怜。
虽然别人的事情跟我关系不大，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他到底在找什么，于是我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有一块残破的玉佩。
“你在找弄丢的那一块吗？别找了，我估计已经被别人捡走了。快点回家吧？”
男孩似乎还有些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之后有些冷淡的说：“你怎么乌鸦嘴呢，哪有那么快就被捡走的？万一还能找到呢。”
“你什么时间丢的？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刚刚丢的吧。而且，你不回去，是不是因为回去会被惩罚？”
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怯意，最终嗫嚅着开口：“你少管闲事，反正被打的也是我。”
“我管闲事是因为我觉得我似乎可以帮你。你家在哪？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不太相信的看着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
“凭这个。”我从我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块和他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你怎么？！”
这是我在湖边散步的时候捡到的。当时觉得还挺好看，没想到是这孩子丢的。他作势要抢，我将那半块玉佩向上一提，看着他：“你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就把你丢的这半块给你。”
最终这孩子领我来到他家附近，我站在远处，看到一个他母亲模样的女人从破败的房屋里出来，一看到他就撕着他耳朵把他扯过去，用不成调的声音吼道：“酸死了！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拿着东西跑啊？！东西呢？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卖了？！卖了还是丢了？！”
男孩哆嗦着张开捏紧的手，那个女人一把抓过，随即就把他推开。他像张残破的叶子般坠落到地上。
“哥哥回来了吗？”
另一个小男孩从屋里探出头来，比那个男孩矮一个头，虽然衣服也很朴素，但看起来比他哥哥新多了。他哥哥那件破旧的褐色衣裳看起来似乎根本不能避寒。
女人对小男孩的态度也截然不同，至少她不再吼叫，而是把玉佩塞进了男孩的手里，轻声道：“明天你拿到容家，就说是捡到的。”
小男孩看了他哥哥一眼，哥哥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扯了扯本来就短，洗完更缩水的衣服。
“虽然确实很多管闲事，但我觉得这个男孩不应该承受这些。他还是逃走比较好。”
我看了一眼跟在我身边的宋礼，他始终漫不经心，不发一言，也不干涉我的举动，置身局外，听到我说的话，他也只是轻飘飘地向那个男孩投过视线，没停留几秒便接着玩起了自己的扇子。
“难得你不发表意见，虽然我知道你对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不感兴趣，不过平时你至少还会说上几句。”
宋礼听罢，终于开了金口：“说了怕扰了夫人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