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阵微风拂过，庄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向一慈真君，心中暗道：噫！
面对师尊，常殊和庄晏时常能做到心灵相通，常殊握住身侧之剑，压抑住心头的无奈：师尊又来了。
许愿反应明显比二位师兄慢一点，她在脑子里把一慈真君的话又过了一遍，方才缓缓点头。
一慈真君面上笑容愈发真实。
而另一边，剑灵碧宴匆匆扔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也消弭了声音，无论许愿在心底如何呼唤，她都不再出声了。
碧宴前脚刚闭麦，后脚一慈真君就拿起了许愿手中的细剑，仔细打量了起来。
一慈真君虽然教养徒弟严苛到了一定地步，但他自己行事却向来粗犷，明明是个剑修，却尤其放纵不羁，怕是诸多妖修比之也不如。
他的一些爱好，外界不知，两位徒弟倒十分清楚，爱化作他人模样便是其中一件，常殊、庄晏拜入师门几百年，只寥寥见过师尊真颜几面，真要说出去也是怪不好意思的呢。
碧宴刚被常殊从奇缘海带出来之时，一慈真君也是见过的，但他当时不知缘由，如今见了许愿，又出了一趟远门，方才大悟。
“却原来是一桩因果！”他将碧宴归还给许愿，似是遗憾地叹道，“你用这把剑也挺好的。”
许愿不解，又下意识看向常殊，常殊也看向她，眉目温和，目中暗含安抚之意。
许愿定下心来，大师兄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一慈真君见两人打着眉眼官司也只做不知，他又慈爱地摸了摸许愿的小脑袋瓜，心中轻叹：唔，手感甚好！
“小徒儿今日便算正式拜入本君门下了！”一慈真君站在空旷的灵光殿外，如是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柔和的暖光自头顶将许愿笼罩住了，她身在其中，突然福至心灵，这是契约。
是师徒之间的契约，她一旦出事，师尊就能感应到。
庄晏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地盘，有些许不好意思：“师尊，在我这里是不是有一些草率啊？”
一慈真君信手一挥：“你莫说话。”
庄晏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来：“……”
旧徒弟的嘴说封就封，他没有人权的吗？
“这件法衣，就当做本君赠你的见面礼吧！”
许愿只见一慈真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乾坤袋，放到她掌心。
“打开来看看？”这可是他归来途中特地去北域找广白真君做的一件法衣，这套衣裙不仅可掩妖族气息，制作出让人看不出许愿鱼尾的幻象，而且还能随穿者身形变化，十分好看。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直到许愿从小小的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件深灰色的禅衣，小娃娃开心地对师尊说：“谢谢师尊！”
师尊在另外二位徒弟疑惑的目光下，从容开口：“不用谢，师尊拿错了，是这个。”
一慈真君一边在心中叹极乐洲女菩萨心狠，一边从怀里摸出了另外一个灰扑扑的乾坤袋，再次放到许愿手中。
许愿将先前那件禅衣并乾坤袋归还给师尊，又打开新的乾坤袋，一件冰蓝色的长裙从里面径直飞了出来，落到许愿怀中，片刻后就自动套在了许愿的身上，化作适合她的尺寸。
许愿惊讶之余，突然发现，自己的长尾竟然变成了双腿！可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变化！
一慈真君见状点点头：广白果真不曾诓我，小徒儿穿着的确十分好看。
“你完全化作人身尚需百年，可我收徒，其他几脉定然会上门恭贺，如今妖族生乱，从前你尊贵的身份如今却成了一桩祸事，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慈真君将自称换作“我”，便意味着收徒之礼已毕，许愿正式成了一慈真君的第三名弟子，“这件衣裙可敛去妖族气息，显出双腿的幻象，旁人见了你，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乃是为你量身定制而成，这世间，只你穿有用。”
许愿躬身行礼：“多谢师尊。”
暖光逐渐消散。
庄晏泪眼朦胧：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常殊自叹弗如：师尊实在太过富有。
许愿正式拜师当晚，的确就差点被师尊的富有闪瞎双眼。
“我为你辟了一处屋舍，你看看喜不喜欢？”一慈真君抱着许愿，身形微动，转眼就到了一座精巧雅致的庭院前。
烟霞色的薄纱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将殿中燃着的晴雨香送至每一处地方。
许愿抱着一慈真君的脖子，小鼻子嗅了嗅，整个人都像沉进了温软的羽被里，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用力点了点头。
一慈真君抱着她继续往里走，九曲回廊蜿蜒着通向深处，屋后有温热的泉烟绕着栏杆向上攀爬，雪白的惊谷鸟穿梭于各处屋檐之下，羽翅翻飞，发出阵阵声响。
主殿除了几套桌椅和竹榻，还摆了两架多宝阁，许愿默默仰着头看了看高度，觉得师尊多少是过于看得起她了。
接下来就是她的寝舍，甫一进去，许愿便闻到香气氲氤，目之所及，皆是女儿家喜欢的各式摆饰，精美考究的首饰整齐地放置在妆台上，独属于各种灵宝的光芒闪动，晃得许愿心尖都在颤。
抬眼望了一眼师尊，一慈真君看起来好像十分满意，许愿在心底暗怪自己是不是不太像个女儿家。
逛了小半个时辰，许愿见了各种各样的屋子，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才强忍着困意问道：“师尊，我在哪里修炼啊？”
“这间偏殿可用作修炼打坐之用。”一慈真君随意指了一间偏殿道。
许愿眼睛顿时像烧了两把火，快要亮起紧张又兴奋的光来，她又不困了！
一慈真君将她放进寝舍旁的一口小泉里，又道：“但你主要在这里修炼。”
许愿在里面游了两圈，更兴奋了。
一慈真君将她唤过来，面色严肃又认真，他沉声问道：“你可想好为自己这居所取什么名？”
嗯？
许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师尊要说什么大事。
见小娃娃乖乖摇头，一慈真君立刻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师尊替你取一个，如何？”
许愿没有意见，毕竟她没有取名字的经验。
“师尊便取你名字里一个愿字，送你这间如愿殿，可好？”
如愿，希望以后的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这两个字意思浅显，它所蕴含的意味却深远。
“谢谢师尊。”许愿将头靠在一慈真君手边，合上了眼。
“这里离你大师兄的云观殿和我的万里长山殿都不远，”一慈真君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他的目光在水面下的鱼尾上停留了一息，方才慢慢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们都可以。”
“嗯。”许愿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愿发现自己依旧睡在小泉里，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周身，她摆动鱼尾，想要游上水面，却兀的发现，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少了。
不止一点。
这泉并不深，甚至还不如二师兄逗她时将漱玉浮宝缸变大了的深度，可是平时一甩鱼尾就能浮出水面的她，这会儿却如同落水的凡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浮出水面。
这是怎么回事？
“小师妹……？”她刚一探头，庄晏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没……事吧？”
庄晏语气七弯八拐，不为别的，只是他突然发现，许愿不是一个小娃娃了！他看向身侧的常殊，一脸震惊。
常殊脸上无惊无喜，他只是看了一眼泉边湿滑的聚灵石，默默将手递给了许愿。
许愿自然地拉住常殊的手，冲庄晏摇头，她还沉浸在疑惑里，对突然出现的两人没有太大感受：“二师兄，我没事。”
“你体内的妖力已经被师尊压制住了，现在已同一般凡人无二，”常殊像是明白了许愿的疑惑，轻声解答，“所以才难以同往日一般轻易浮出这灵泉。”
常殊捉起她的手，一阵暖流流过她全身筋脉，身体里酥麻的感觉让许愿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明显不同以往的手，又埋头看了看全身。
“大师兄，这是……？”庄晏呆滞了一会儿，跟许愿同时出声问道。
“师尊设了阵法，小师妹体内的妖力也已在昨夜被完全压制，所以她现在很快就……长大了，”常殊指了指泉边许多的聚灵石，若不细看，旁人都只以为这些是为了应景摆的野石，“也就是说，她可以开始修炼了。”
“真的吗？太好了！”许愿开心道。
她终于可以开始修炼了！
“真的吗？太好了！”庄晏开心道。
他终于可以不用带娃了！
常殊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师尊近日另有要事，不能来看你，嘱我告诉你，适合你修炼的功法他已经留给你了，”常殊顿了顿，又说，“他要你一年之内筑基。”
“好啊！”许愿欣然答应，“我可以！”
“是修炼师尊的功法吗？”庄晏突然颤颤巍巍地问常殊。
常殊明白他所想，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难啊？”许愿问道。
？？？
这是难不难的问题吗？？？
庄晏看了一眼沉重点头的常殊，又看了一眼天真烂漫的许愿，瞳孔地震。
这是超级巨无敌难的事情好不好？
这种事情居然还一个敢说一个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