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离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迷糊过去的,直到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赵舒和已经几乎整个人都要滑落到地上,睡得四仰八叉东倒西歪。宋初离将她扶好,趴在桌上,又将掉落的披风捡起给她披好,抓了桌上剪包扎用葛布的剪刀,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壮着胆子问了声是谁。
门外的人却不出声了。她又提高了声音问了几回,依然没有回音,刚才如鼓点般的敲门声就像是一场幻觉。借着月光往外看,也看不到有谁映在窗户上的剪影。宋初离心中疑惑,但还是退回桌前。
不知是哪里漏进来一阵冷风,吹得瘆人。她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想去看看是不是哪处的窗子被大风吹开了。清凉的空气里夹杂着初秋不知何种花朵的甜香,分外好闻,叫人下意识就吸吸鼻子,想要分辨清楚些。
还未及再嗅,门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来。
“宋姑娘?”
是葫蔓的声音。
宋初离手里的剪子一松,赶快奔过去开了门。葫蔓仍是一声黑衣,见到她也忘记了行礼,劈头就问:
“姑娘方才可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刚才听得门口有人敲门,我记着你的话不曾开门,问是谁,也无人回答。”谁料她刚说完,葫蔓脸色骤变。
“县主可在内?”
“县主如今安睡,很好。”
葫蔓长吁一口气。
“可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有,可能是我太过紧张,看错了。既然县主没事……”葫蔓还没说完,远处似有猫儿翻动物件掉落的声响。她眼神一凝,叮嘱宋初离定要关好门,便追着声音而去。
宋初离目送葫蔓消失在暗中,重新进屋关好门。赵舒和睡得很沉,外头这样窸窸窣窣的,也不见她有一丝醒来的痕迹。宋初离无奈地笑笑,准备扶她去软榻上睡。
靠近赵舒和时,那本淡去的甜香又重新聚合起来。她皱了皱眉,寻着源头闻过去,是从赵舒和身后的窗子传来的。她又嗅了嗅,心中一凛,连忙闭息按穴,听得床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往月光拉出来的暗影角落中一蹲,昏了过去。
屋子中又陷入沉寂,只剩下虫鸣和远处的嚷嚷声。桌上的小烛光线昏暗,因着没人剪灯花,烧出的烟里袅袅腾起些黑气。烛火渐渐变细,拉长,往空中窜,又伴随着窗户锁上的嘎哒声,扭了两下。
“为何要费这么大心思过来?折了好几个才能引开那些人找到这里。”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公子英明,若是宫里折了,此处还能有出路。快,把她放下来。”
“罗生,我是真不知道,为何公子要我们捉孟家这姑娘,又不肯杀了,还要迷晕了送到这里来?这姑娘看着袅娜,搬来搬去的,也沉得很。”
“为什么?”后说话的人依旧压着声音,却兴奋起来,“公子说的没错,这簪子是御赐凤头,只有县主才有,这个定是赵舒和了。阎生,快,把她们两个绑在一块儿。”
“……那刚才我们看见的床上的,和这地上的呢?”
被叫做阎生的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宋初离。
“管她是谁,一块儿处理了了事。”
“好得很。”
“如今我们只要等了。”另一人笑着,“等宫里知道,县主和孟学士的独女被毒死在了顾凛之家,会是什么表情。”
阎生嘿嘿两声:“我是粗人,不懂这样的道理,还是你细致,所以你讨公子喜欢。”
“你也得多学学,才能好好替公子办事。”
“知道了知道了。那咱们动手?”
“放吧。”
阎生掏出针来,在灯芯旁戳出一个洞,准备把掏出的药粉往里倒。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在寂静中分外刺耳,吓得阎生一个抖索,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全洒了。罗生本来在一旁望风,皱眉回头,一下子就撞到身后女子盛满惊惧的眼睛。
孟欢迷迷糊糊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不认识的天花板与房间。等她看清了眼前影影绰绰的黑影,吓得就要再高声呼救。
罗生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侧耳听了会儿窗外,这才恶狠狠地瞪向身后发呆愣神的阎生。
“让你捂晕她,你这干的是什么活!”
“我,我是……是下了……足量的呀……你你知道我的,我虽然笨,但,但从没失过手啊?”
窗外有了动静。本在远处的熙熙攘攘声渐渐大起来,冲着这个方向来了。手心里的孟欢并不安分,虽还没恢复什么气力,依然全力挣扎着,双腿乱蹬,险些踹到罗生身上。
罗生一怒,一下子掐死孟欢的脖子。
“你若敢叫,我便杀了你。此处深宅大院,无人能救你,知道没!阎生,看住她,我去调虎离山。你等等再动手,等我把人勾引远了,以防意外。”
窗边黑影一闪,罗生已不见踪影。阎生赶紧放下手中毒药捂上孟欢的嘴,又巡视一圈,确认其他几个还未有不正常的反应。
他明明就是下去了足量的迷药,这娘怎的还会醒?刚才幸亏罗生反应快,若是坏了公子的大事……他背后的汗毛直竖,登时恶狠狠地瞪向不断挣扎的孟欢,把所有的懊恼都发泄在她身上。
“叫什么叫,你还叫!再叫我真的杀了你!”
说着,他一只手捏住孟欢的脸,强迫她扭向一边,手里的小刀顶住孟欢的脖子,防止她再叫出声。“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谁?她都这样了,你觉得你叫能逃得出去?”
看到昏死的赵舒和之后,孟欢眼里的惊讶害怕很好地取悦了阎生。他一发狠,孟欢吓得立即闭了眼,紧抿嘴唇,使劲摇头。
窗外熙攘声还未消散,他还不能动手。他也不敢松开孟欢,就怕出什么意外。
月亮挪了位置,月光也跟着洒到了孟欢身上。少女的皮肤在粗糙的手指尖分外滑腻诱人,月光将她因害怕而容色凄然的脸映衬得更加脆弱易碎。阎生是个粗人,哪里见过这样养尊处优的姑娘。孟欢被扛了一路,自然颠簸,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凌乱,借着月光,能更好地看到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春光乍泄。
阎生心中一热,手比脑子动得更快。
“你!你在……不……别……求,求……我……”
“你敢!你可看好了,刀子还在这,你只要再叫一声,你试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啊?”
也许是孟欢的恐惧和颤抖让阎生壮了胆子,加之窗外的嘈杂声确实越来越远,他趁着孟欢的注意力都在脖颈的刀子上,将她人往地上一掼。孟欢的手依然被绳子紧紧捆着动弹不得,脖子上的刀子是没了,刚要出声,嘴里被塞进一只酸臭的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