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戴落提及凤主,门外那群人面面相觑,眼中透出复杂神情。
灵镯在她手上数月是事实,同朝暮上神的谣传更是铺天盖地,他们不是没有忌惮。
可转念一想,她若真是凤主,天君早该让其归位,普天同庆。
如今身边只有一位九天月老相伴,实在看不出是凤主该有的排场。
“五日后是羽族祈安节,你敢让朝暮上神那日当着全羽族的面亲口承认你便是凤主吗?”说话的是戴落的叔父戴鸠,若戴落退位他上位的呼声最高。
奚君又抱来床被子为戴落披上,担忧地拂过她额上冷汗,对她和煦地笑了笑。
而后转身向门外冷哼道:“戴落顺承帝位天经地义,朝暮上神诸事繁多,凭什么来给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证明?”
“凭什么?就凭她是个使不上灵力,连羽翼都没有的废物,我们羽族不需要个废物来当帝君。”戴鸠的话得到一众人的附和。
戴落听了他的话没有生气,他说的是事实,这样的自己的却很难让族人信服。
但戴鸠生性残暴,做事狠厉,不是好的帝君人选,她想等稳定局势后,将帝位传与大姐戴淼。
“好,就这么说定了。”戴落说话时太过用力,浑身每一寸都被牵着疼,拉拢被子的手止不住颤抖。
没料到她会应下,外面骤然噤声,暗暗又商量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离开了。
奚君将戴落扶上床,喂她喝下热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不是答应昭离他们不再与他相见,如今想请他来羽族,怕是太无宫的门都进不了。”
奚君看着床上人儿病态惨淡的脸,睫羽下滚淌着血泪。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朝暮能带给她幸福,造成如今的彼此相伤。
不能让他们再有瓜葛。
“我需离开几日,你呆在房内哪也不要去。”说完奚君起身欲离开,衣角却被戴落拉住。
她咳嗽道:“你要去哪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戴落拉住他的手又用了些力,“不要……不要将海族牵扯进来。”
奚君善水,能在沙漠里造出大海,能轻松解决掉灵力高阶的隐楼,能成为蓬莱仙尊的亲传弟子,热伊的猜测,一切的一切。
戴落不傻,他是海族,地位不凡的鲛人。
奚君怔愣片刻,倏忽间放松地笑了,笑意里带着些无奈。
他的戴落向来聪慧,不过爱装愚罢了。
奚君拍着戴落的手,哄道:“没关系的。”
戴落紧抿双唇,摇着头,海族避世数万年一定有他们的缘由,她不要再有人因她而受到伤害。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退步。
“你去木族找我阿翁。”戴落摸出枕下舞双簪递给他,“帮我发传讯符给大姐,让她速速回来。”
见奚君没有应下此事的意思,她咳嗽加剧,煞白的脸旁因猛烈喘息攀上抹病态的红晕。
奚君急忙为她抚顺后背,无奈接过簪子。
戴落心头松下口气,精神一懈,困意席卷而来,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梦,一个接一个的梦像海浪逐沙不断涌向脑海。
依旧是在芭蕉树下偷看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这回她鼓起勇气往前走,想看得真切些。
亭下隐约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袅娜摇曳,戴落心下觉得那是个女子,还是个美貌的女子。
她继续向前走,待要看清他们的样貌时,女子陡然转过脸来,脸上五官全无,徒留一双轻蔑的眼,像看蝼蚁般将她望着。
戴落心痛难捱,大口喘息着从梦中惊醒,枕巾被汗水浸湿一片。
另一边的雕花木床上,朝暮从困倦中醒来。
他环顾房内一圈,只看到向他走来的昭离。
“上神,您终于醒了。”昭离抹着泪,把在外屋的童颜与狄茀叫了进来。
“戴落呢?她怎么样了。”朝暮想起晕过去前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心下一窒。
三人交流了下眼神,昭离率先说道:“她好得很,上神不必担心。”
他们私下商量好要瞒下戴落用凤羽为朝暮疗伤一事,此后尽量少让两人接触。
朝暮在三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扫了一眼,冷冷道:“带她来见我。”
狄茀正在倒茶的手一偏,水洒出杯缘。
昭离见状忙用身子挡住,生气道:“戴落就是个只会说甜言蜜语的世族子,压根没将您真的放在心上,人早回羽族了。”
朝暮闻言,恢复了些血色的脸登时白了回去,抚胸咳个不停,余光注意到枕上的一滴红艳似梅的泪痕,哑声询问:“她何时离开的。”
“就是在九泉外,童颜赶来后便随奚君走了。”昭离回答得面不改色。
朝暮指尖在泪痕上划过,语气前所未有的肃然:“好得很,学会撒谎了。”
朝暮从未用这般冷峻的语气同他们说过话,二人吓得扑通跪在床前,头埋得很低,不敢言语。
坐在一旁的童颜看不下去了:“朝暮,你要真想寻死我们拦不住,可别死在我们跟前,碍眼。”
“好。”朝暮一面说着,一面撑起身子下了床。
狄茀和昭离听他这话傻了眼,一人抱了朝暮一条腿,齐声道:“上神要去哪儿?您身体再经不起折腾。”
假戴辛被诛,羽族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否则戴落不会急急赶回,他必须去找她。
朝暮想用神泽脱身,体内感觉一阵空乏,半点神泽都使用不上。
他看向童颜一脸得意的神情,眼底眸色愈深,伸手摸向头顶百会穴。
果然在那处找到一根短小的银针,深深插在穴位上。
童颜没想到他会知晓这个封闭神泽的方法,从椅上霍然站起,大声阻止道:“不能拔。”
此针一拔,之前的一切前功尽弃,就是他师傅魔界医老在也救不了他。
五日转瞬即逝,戴落不知怎么熬过的这几日,好在身上的疼痛减缓,只是还有些畏寒。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蜡黄,眉眼耷拉无神,要来婢女阿葵的胭脂水粉稍稍在脸颊上抹了些,勉强能看,穿上华服带上礼冠出了门。
奚君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大姐戴淼前日赶来,联络了些衷心戴辛帝君的旧部。
可他们大多从文,唯一有兵可调的只有东野的三千守卫,与戴鸠手下数万鸽士相比犹如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