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王千年的认知里，无利不起早是三界生灵的通病。
这些年她跟任何人打交道秉持的原则都是互惠互利、两不相欠。比之那些虚无缥缈的情谊啊、道理啊，她更相信银货两讫才是彼此最好的相处方式。
更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缘、鬼缘或者神缘好，能够让人莫名其妙的愿意为她出生入死。
所以当钱得来斩钉截铁的说，那么多的人来昆仑帮忙的时候，鬼王殿下的第一反应是钱得来是不是给了他们什么了不得的好处了。
考虑到钱得来账户里的余额、那辆刮了漆还没来得及去补的大奔、没还完房贷的凶宅、至今还在停职的铁饭碗，梅兰十分怀疑钱得来能给的好处大概就只剩下色相二字了。
梅兰的眼神在钱得来的腰部不安的打转儿。
钱得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对劲？”
梅兰否认：“你觉错了！”
三天前。
上午十点，钱得来蹲在老胡办公室门口整整两个小时。
这是他第三天蹲老胡门口，也是老胡第三天对他置之不理。
路过的吃瓜群众从最初的震惊侧目，到现在的视而不见，并且现在已经发展为把曾经的二把手、主要负责人当成墙角的垃圾桶一样绕道走了。
楚怀悯念在多年战友情，跑过来围观在墙角蹲着的钱得来，“啧啧”叹了两声，“你说人长得俊就是有优势，这么衰的模样都看着赏心悦目的！”
钱得来：“……”
他五指插入头发撩了撩，反问：“怎么，秦医生没叫你抓紧减肥吗？每天五千米跑了吗，奶油蛋糕戒了吗，高热量饮食调整成‘符合《中国居民膳食指南》规定的健康饮食’了吗！？”
楚怀悯幸灾乐祸的嘴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想了想，自己去冲了一杯据说可以加快新陈代谢去水肿的热美式，然后蹲在钱得来身边。
“你不嫌苦吗？”钱得来问。
“……没我命苦。”楚胖子答。
钱得来诘问：“想要抱得美人归，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楚怀悯挑起一边的眉毛，调侃：“这就是你在这里蹲着的动力？”
“这年头娶个老婆不容易，你看看男女比例都偏成什么样了！”钱得来托着腮语重心长的说，“我也是马上要奔三的年纪了，错过这个村搞不好就没这个店了，万一把自己拖成大龄剩男可怎么办。”
“……找个老婆虽然有点毛病，但还能离婚咋的，凑合过吧。”钱得来老气横秋的长叹了一口气。
楚怀悯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老胡探了个头，“进来吧，别连累你当老光棍！”
钱得来立刻生龙活虎、连滚带爬的钻进去，他的腿蹲麻了，进去关门以后还在不住的揉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肌肉。
老胡没眼看钱得来那个傻样儿，说：“你的报告写得不错。”
钱得来等着老胡接着说，老胡却端起他心爱的大茶缸，嗦一口热茶眯着眼不说话了。
“……然后呢？”钱得来试探着问，他心里急，嘚吧嘚吧开始说：“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苍天神庙参与人界的一系列犯罪事件有关联，他们贿赂官员、拉拢商人。如果这次我们不趁机铲除这个毒瘤，以后就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老胡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淡淡的说：“我们人界政府要是为了一个属性不明的邪神跟天界对上，是对人民群众的不负责任。”
他撩起眼皮看着钱得来，眼神犹如鹰隼，让钱得来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是老胡第二次给钱得来这种感觉。
钱得来立正站直，向如同第二位父亲一样的老胡敬礼，“报告长官，我确实有私心……”
老胡的脸阴了一半。
“但满足我的私心我不会拉上整个第二刑侦支队……”钱得来继续说。
“提议趁此机会拿下对人界一直不怀好意的昊天帝君，更多的是出于公心。初阎君梅兰前期做得一切努力不仅仅是把郑昊的犯罪证据递到我们手里，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让妖界和神界离心，天界的诸神因为郑昊不能再为他们提供稳定的香火祭祀来源也对郑昊的统治产生不满。如果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郑昊一旦在鬼王的步步紧逼中喘息过来，以后对人界的犯罪行为只会变得更加隐秘更加难以控制。”
老胡悠悠的说：“可如果初阎君有办法跟昊天帝君两败俱伤的话，人界政府不就可以兵不血刃而铲除隐患吗？”
闻言钱得来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老胡，上午办公室的光线从百叶窗中映射出条状的斑纹，就连老胡的脸也被光线晃得一半是光辉一半是阴暗。
钱得来说：“可是如果初阎君失败了呢？如果郑昊因此不但没有动摇地位，反而巩固了他在神界的地位，我们还有机会动他了吗？”
“老胡……”钱得来恳切的说，“我知道您是为了花费最小的代价来最大程度的保障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但在此时我们必须采取果断的行动。”
漫长的沉默之后，老胡打开电脑，用密匙登录内网，将签字版的电子函展现给钱得来看，“部里批了。钱副队长，恭喜你即日起解除停职。”
钱得来：“……”.七
这老狐狸！
老胡说：“我绕过市局、省厅，直接跟部里请示批准的，你们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以后就不用在h市公安系统里做人了！”
钱得来看着老胡按下打印键把这张批准函打印出来，心情激动，正想表态几句，这老头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谁成想人都要退休了还得顶个大雷。”
钱得来：“……”
两天前。
深夜。
钱得来、莫离、楚怀悯、老陈还在敲定行动计划。
楚胖子煮了一大壶美式咖啡，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钱得来跟牛饮一样灌了一杯，苦得眉毛眼睛鼻子皱在一起，真诚感慨：“你别说这口味提神醒脑还真有点用。”
老陈打了个哈欠，正要喝咖啡，钱得来按住他的杯口，“太晚了，老陈回去睡吧。”
莫离揉了揉眉心，他家那个小丫头童童裹了一张小被子，躺在钱得来斥巨资购买的羊皮椅子上睡得昏天黑地。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莫离有点雏鸟情节，几乎是跟莫离形影不离，莫离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半步都不肯撒手。
钱得来对莫离说：“你也回去吧，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好好睡觉，顺道也送送老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