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召见花荣?”赵佶像是听了一句天大的笑话,他一直以为柴慧很谨慎很识相,开玩笑耍脾气都不会超过合适的限度,但这次着实让他有点恼火,“我宁可召见宋江。慧儿,你应该记得我当初不许你嫁人的旨意吧?”
“当然记得,不管是帮助隐元铺路,还是不想让我生儿育女,我都原谅您。”柴慧还以微笑,反将一军,瞬间把赵佶的气焰压了下去,“您继续说。”
“还说什么,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皇帝,哪怕我自食其言,召见你的贼寇郡马爷,在知晓内情的官员当中丢尽脸面,你也无所谓。”
“他不是贼寇,他已经被您赦免了,您再叫他贼寇才是自食其言。”
赵佶被她顶撞得哑口无言,气得憋上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召见他?梁山有一百零八位头领,几万人众,我为什么就得召见花荣!”
“我怀孕了,需要人照顾。”
“你说什么!”赵佶刚被压下去的怒火重新熊熊燃起,他把桌子拍的哗哗直响,仿佛不发泄出来就会被气死在摘星阁,他对柴慧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可眼下柴慧背后有诸多上仙得以仰仗,他必须沉着冷静,“宫里……宫里没人伺候你吗?啊?皇后挑给你的都是最机灵的,你自己不要,现在又跟我说需要人照顾。你是需要人照顾吗?你是需要花荣!”
“对呀,所以我才来跟您商量。”
“这不是商量,是要挟!你知道我畏惧隐元,知道我有求于你!召见花荣算什么,我介意的是你对待天子的态度!”
在赵佶不受控制地咆哮期间,柴慧始终没看他一眼:“赵佶,在对你失望之前,普天之下,真正尊敬你这个人的,只有我自己。你以为自己的人品有多崇高,如果不是生在皇族,你撑死了也混不到小苏学士的高度。那时候,还会有这么多人夸赞你,关注你吗?只有我,从小生活在各种各样的谎言里,谎言多到你们自己都忘记了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以为你真心对我好,把你当亲人,敬佩你,崇拜你,学你斗鸡打猎,看你写字画画,做一些能让你高兴但我根本不喜欢的事。你自己想想,你配吗?”
“你一定是疯了。”
“我没疯,只是没有后顾之忧了。隐元住在我娘身体里,赵孝骞是她的鹰犬,我自己眼看活不了几天,你想杀哪个随便。”柴慧转过头来,目露凶光,赵佶不由得后退几步,“但是官家你不一样,你有太多舍不下的东西,你的生命,你的子孙,你的皇位,我可以随便选择一个来要挟你,就像你以前对我做的一样。”
“不……咱们是同宗兄妹,你不会走这一步的。”
“是,我跟你们不一样,但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也不做,官家做尽了亏心事还要处处压我一头,如果哪天我做了,也是官家逼的。”
赵佶满脸不忿,又不敢多言,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仅有求于柴慧,而且拿不住她任何把柄,只好退让:“我答应你,召见花荣,但是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
“先告诉我,你不惜跟我翻脸也要见到他的真实目的。”
柴慧想了想,说道:“此事对官家来说有利无害,我需要花荣相助,除掉隐元。”
“有多少把握?”
“八成。”柴慧说完就看到赵佶在犹豫,于是补充道,“官家只需要为我做这一件事,就算我们失败了,隐元也不会知道您插手了此事。”
“好,我回去就召见宋江,由花荣和燕青陪同。”
“你的条件呢?”
“我不许他进宫。三人入京后都要住在我定的客店里,由禁军监视,事成之后即刻离开汴梁返回陈桥。”
“依你。”
赵佶觉得自己快要憋炸了,他愤恨地摔门而去,这画面落在柴慧眼里却解气得很。
过了一会儿,颜晓回推门而入,她不理解柴慧为什么跟人吵完架后是一副笑脸,于是问道:“你何苦跟他闹翻,我记得他也是憎恨隐元的,直接说接花荣过来是为了除掉隐元不行吗?”
“我偏要恶心他,要不是哥哥妹妹叫了几十年,多少于心不忍,还有更难听的等着他呢。”柴慧怕颜晓回不明白,继续说道,“你不了解他,这人贼着呢,他表面上亲近咱们是因为拿准了我不会伤害他,实际上首鼠两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咱们的事儿急,岂容他犹犹豫豫,干脆逼他一把,也让他尝尝我吃的苦头。”
竹海不是个玩心眼儿的人,他跟新垣平聊天的结果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赵佶确实发现了他,也在室内呆了一会儿,不过新垣平否认了二人曾交谈过什么,黄巾力士也没听到他们对话,于是这篇文章算揭过去了。
柴慧察觉不对劲时已经是半个月后,感谢好天气,滂沱大雨和连绵细雨都彻底停下了。如果一直不放晴,要花荣在室外冒雨射中目标,这太考验他的箭术了。
自从跟赵佶闹了别扭,柴慧再没见过他,只从金枪班那里听说阿城被派去召见宋江等三人,入京后安排他们在曲院街的民宅里居住。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柴慧驾车载着颜晓回驶出皇城,径往曲院街去。
“跟你来京城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正经逛逛呢。”颜晓回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一路上都不曾放下车上的帘子,“咱们去哪儿?”
“先到台上买一角羊羔酒,我那傻官人也是头一回来汴梁城,得请他尝尝好酒的滋味儿。”
“如果是我,买酒不如买一桌好菜。”
“想吃什么饭点儿再叫人送去就是,到时候随你点,你可别叫不出名字来。”
柴慧催马前行,先去遇仙正店买了酒,而后根据得来的消息找到了窝在两家香料铺后的民宅。小小的门口站着两个禁军,一是阿城,他对面是个面生的家伙。
“阿城,宋江他们在吗?”
阿城朝柴慧行礼,另一个禁军不认得她,却也跟着拜见。行过礼后,阿城对着柴慧直摆手,伸出三根手指,又收回去两根。
“三个人走了两个?”
面生的禁军抢着说:“天不亮的时候,官家派人把宋江和燕青叫去樊楼见面了。”
樊楼里有李师师,他可真会挑地方。柴慧向禁军道声谢,转回车内对颜晓回说:“阿回,你往北去,打听着找到樊楼,在西楼中有位李师师李娘子,赵佶把宋江叫去她那里了,也不知打什么算盘。”
“好,我就去。”
柴慧提着酒往门里走,顺便让阿城替她拴马。阿城刚接过缰绳,柴慧就被面生的禁军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