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2
绝望和希望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那种绝望写在脸上。可他不能放下手中的剑，因为在这残酷又美丽的战场上，战士们注视着他。
即便他的身体早就经受不住风霜，他的意识早就被消磨，他的眼神中只有毁灭和绝望。而出于人性深处的恐惧又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他还是不能倒下。
不能。
他靠着本能躲闪，避开攻击，但有时不注意也会被伤到。剑光和魔法划伤他的脸，鲜红的血顺着他白如血的脸颊垂直滴在地上，宛如在雪地中绽放的花朵。
亚伯特喘着粗气，他的左腿被一支箭射中，那箭头泛着诡异的碧绿，是淬上了毒药。
他将黑星插在地上，靠着这把称重的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陛下。”
在他身边，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帮他抵挡了一支飞来的箭。
亚伯特抬头看了一样他的同伴。
“是你啊。”他有气无力的说，“我的好伙伴，你一路跟着我在这里，都快到了诸神的圣殿。我们追随着死亡，在绝望的气息中高歌。”
“清醒一点，”那个黑色铠甲的骑士摇了摇亚伯特，“我们没有空作诗，陛下现在您要跟着我走，在后面的冰川里有一个密道，那里通往............”
“当心。”站在一边的瑞文娜忍不住开口，对方是听不见的，他们隔着三百年的光阴。
只见那个黑色铠甲的骑士被一根□□刺穿了肩膀。
“不！”亚伯特发疯似地嘶吼，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曾经的愤怒和意气风发一扫而空，愿意追随他的人逐渐减少，现在他为数不多的同伴又死在他面前。
瑞文娜看着眼前的一幕，感到寒冷，她此时站在残酷的战场上，眼前是难以描述的惨状，断肢，鲜血，还有弥漫在空气中散不开的死亡。
她好像站咱亚伯特身边，告诉他绝望只是暂时的，他还有未来。
可现她站在由亚伯特过去编织的幻境中，她没有办法依照意愿行动，也没有办法和亚伯特交谈，她只是时光中的旅客，属于他的未来。
“陛下，公爵有言只要您投降就保证流亡者的安全。”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兵一手拉住马绳，一手握着沾染着血肉的□□。
他戴着雕刻着蛇鳞的头盔，银灰色的铠甲上配着属于曼克司提家族的族徽，他是一位贵族，面容精致，神态傲慢。
虽然他口中还称呼亚伯特为一声陛下，但他的眼神早就流露出讥讽和可怜。
这种可怜让倒在血泊中的亚伯特感到无比的狼狈。
他在可怜即将失去所有的君王。
“投降？”亚伯特说道，他勉强站起来，手中的黑色长剑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马上的人看了亚伯特一眼，语气柔和下来，他就好像一个安慰可怜人的祭司一般。“任何巨人都有陨落之日，就好像法蒂大陆辉煌的诸神最终会奔向死亡，但神不会真的死亡，他们会在下一个轮回中复活最终为我们缔造完美的世界，但是陛下，人间的君主总有一天会遇见死亡，您是死亡的后代，最后还是会回归死亡的怀抱，这是不可违背的命运，是属于您的命数，跟着我回去吧，我相信我的封君会宽恕您的灵魂，迷失的灵魂。”
亚伯特听着他的话，脸上没有起一丝的波澜，在他听完对方的话之后，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我的堂妹是否被你们拿来祭祀诸神？”
银色的骑士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亚伯特，在他的眼神中瑞文娜读出了三种情绪，第一种是鄙夷，这是出于他布道失败后的奇妙感触，第二种情绪是他感到怀疑，为什么亚伯特.佛雷泽会有这些情报，第三种情绪，他感到恐惧，对于面前这个看似只是一个单薄少年的君主的恐惧。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骑士说。
在他们身后厮杀并没有停止，但肃杀之气并没有打扰他们现在的交流。
“回答我的问题，”亚伯特直视着面前的男人，“回答。”
亚伯特的表情变了，他现在似乎还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脚下不过是温驯的臣子。
银色的骑士拉紧马的缰绳，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在思考，大约三秒钟过去，他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回答。
”您的好朋友亲自将他美丽的新婚妻子送到我的圣殿，她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死亡之神的血统赐予她不可比拟的美貌，恐惧是死亡最好的装饰物。陛下，您的堂妹并没有受多少痛苦，只是一瞬间。“
瑞文娜明白眼前的男人在做什么，他是一个混蛋，一个冷血的疯子。他不动声色的给亚伯特传递绝望，更多的绝望。
亚伯特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家族的疯子究竟有没有心。”亚伯特的手摩挲着黑星，“我少不更事的时候和朋友们在街头流浪，那时你们家族的人总是有奇怪的收集癖。”
亚伯特的声音低沉，银色的骑士跳下马。
“陛下，如果您想避免不必要的死亡的话，最后头衔，按照皇帝的命令，他会厚待您的。”
“皇帝，我想头戴皇冠的应该还是我。”说着，亚伯特一剑刺中骑士的心脏。
“愚蠢的疯子。”银盔甲的骑士冷笑一声，“您的剑早就不认可您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本事调动千军万马，只是一把破铜烂铁。”
亚伯特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手中的黑星只是划伤了对方的皮肉。
“您被死亡之神抛弃。您现在是命运的弃子，看看眼前发生的事情吧，您所坚信的一切不过是疯子的梦幻，法蒂大陆不可能接受您的幻想，自从您的家族开始与神为敌之后，法蒂大陆是进入辉煌还是陷入黑暗呢？”
“这与我无关，”亚伯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诸神？命运？谁在乎这些东西的看法，我只在意我的，告诉你的主人，星辰王朝的光辉用不陨落，因为星辰本就在黑暗中发光。”
他将黑星刺入了对方眼睛。
*
“我感觉他不像他，但我知道他还是他。”瑞文娜站在由死亡的使者幻化出的结界中，她看着在不断杀戮的亚伯特。
他在笑，可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绝望总是会使人失去自我。”瑞文娜说道，“亚伯特，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男孩，”
站在瑞文娜身边的亚尔.佛雷泽侧目看了看金发蓝瞳的少女。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会使你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他说。
“我这个人一向如此，”瑞文娜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嘴角会出现不明显的酒窝，“特别是对亚伯特。”
“你可以接受他的一切缺点对吗？”
“是的，我想是的。”瑞文娜托着下巴，手指摩挲着，“他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他情绪失控墓地时候。”
“他如何死的你知道吗？”亚尔问。
“被无数把利剑测穿身体，或者是魔法反噬。自杀式的行为。”瑞文娜说着，她看着眼前残酷的战场，听着战士的狂怒，感受着风霜的无情。
她是淡然的，冷静的，抽离的，如神一般的精观。
“不经由他人，对自己的处罚，”亚尔道，“我说过这是死亡最不能原谅的事情。他拿着黑星，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瑞文娜的瞳孔微张，她准备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哦，原来是这样，”她超前走了一步，手指触摸结界，一层小小的涟漪浮现，宛如在平静的湖面落下一片花瓣。“这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触怒了我们的祖先。用战胜死亡的宝剑，为自己送上了绝望的赞歌。”亚尔的声音很轻，无奈和悲伤传递到瑞文娜的耳中。
“触怒死神又如何。”瑞文娜轻描淡写道，“生命是对死亡的挑衅，唯有不惧怕死亡的诅咒，人才会有战胜神的尊严，谁管命运的安排，谁在意诸神的叹息。我只要人性的光辉，即便这光辉之下是可鄙的阴影。”
死亡的使者无言，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
“亚伯特绝对不是你口中的弱者，他也不是死神要诅咒的那人，相反他是通过死亡洗刷了自己的懦弱和偏执，如果他真的绝望，我不会在未来和他相遇，因为诸神是在人心中复活的。”瑞文娜平静却坚毅的说道。
“他们说法蒂大陆会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女教皇，她会带着人类实现真正的诸神黄昏，诸神逝去之后，你又有什么办法？”
“那不是我和亚伯特的难题，我只是让法蒂大陆上生活的人自由，这是疯狂的慈悲，是叫人恐惧的光明之路。”瑞文娜拨弄碎发。
“你和我儿子一样，是会带来毁灭的人。”亚尔道，他的语气中带着积极的鼓励。
“毁灭，是的，生之前的状态是死寂，而生的开始便是毁灭。”瑞文娜喃喃自语。
“你要去看亚伯特在冰原中的自裁吗？”亚尔开口。
“我希望我的低语可以让他听见。”瑞文娜说。“希望他会听见内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