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顾思林迎面撞上小孩儿的时候楞了一下，从宣室里蹦出来的精神小伙子就像是顾承恩还活着。
“见过武德侯！”小孩儿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得没心没肺。
在宫里也如此张狂无忌，备受宠爱的小孩儿。
顾思林定睛去看，才认出是李希声的外甥，许慎。萧睿鉴宠许慎就像当年宠顾承恩，年纪尚有的小孩儿眉眼间都是未经尘世磋磨的锐气，即便是在深深宫闱里也笑得大大方方，和灿烂的阳光一样肆意泼洒着。
许慎的五官和顾承恩并不像，但是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和能将好心情传染给人的笑意，太像了。
顾思林一点头，多问了句，“你这是去哪儿？”
“去找小七玩，答应了教他用剑。”许慎说着还把手里的羊首剑挥了一下。
后来萧睿鉴就看到萧定和拿着羊首剑砍了李希音种了三年的碧桃，贤妃娘娘也不客气，夺过剑鞘就朝着七皇子的屁股抽，以至于萧定和坐在萧睿鉴跟前一直龇牙咧嘴，却又不肯服输地保持着坐姿。
“行了，回去做课业吧。”萧睿鉴看着逞强的幼子只觉得好笑，看够了笑话终于开口放人了。
李希音却哼了一声道，“他今日刚刚顶撞了老师被赶了出来，哪有课业……”
萧定和的脾气随了母亲，好动，不服输，遇着事迎面就上，又天天跟着许慎后头舞刀弄剑，对于谆谆教诲的老夫子是一坐下屁股就长牙，顶撞老师都快成日常了。
“得给他找个厉害的老师，好好管管。”李希音终于求了萧睿鉴一件事，给皮猴子一样的老七换老师。
萧定和年少聪慧，又从小跟着许慎，根本坐不下来看书，萧睿鉴考他又对答如流，一问都是跟着许慎学的。
“是要给你换个老师。”萧睿鉴终于有了功夫好好打量自己最小的儿子，李希声大胜阿耶利归降，朝廷为了安置红河部的贵族着实忙碌了一阵子，然后就是对红河一部的封赏、复设郡县，更改北方的整体防御态势。
忙完了再来幽兰殿，萧定和已经会爬树了。
树上的娃娃哈哈笑，树下的贤妃把藤条准备了一排。
每每犯了错，李希音笑呵呵地把藤条摆开，“你自己选。”
李希声和许慎来的时候总会打岔，抱着刚会走路的小孩儿出去玩。萧定和的志趣自然也就是舞刀弄枪，到了认字的时候，一般的老师已经镇不住了。
萧定和换了几位少傅，效果都不太好，要么上课打瞌睡要么顶撞捉弄老师，只在父母舅舅面前乖一下，爬树□□惹猫逗狗，幽兰殿的花草祸害完了又跑去祸害御花园，司犬监出来遛狗，萧定和看到了都要把狗推到荷花池里，连带着萧定梁都跟着天天到处疯。
萧睿鉴瞧着上房揭瓦的猴子，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七郎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想跟舅舅还有慎哥哥一起打跑揭摩人。”
“他们已经快了……”红河部归降，北方压力顿减，十年内应当再无战事。
“慎哥哥说，北方还有一大群揭摩人躲在荒漠的另一头，要好多强壮的马匹和勇敢的将领才能打败他们！”
“他同你说这些？”
小孩儿站在帝王面前眨巴着眼睛，懵懂的孩子却有一脸的坚毅。于是深沉的帝王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儿子都有意思得很。
宗府已经为萧定权选定了几位重臣之女，可惜太子殿下一个也没看上。萧睿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萧定权却始终低着头不答话。
“和朕说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太子选妃，朝中各家都动了起来，连同顾思林都发了话，萧睿鉴一想到这其中还有顾思卿的意思就难免烦躁。
萧定权终于也抬头了看向他，红着眼睛泪水汪汪。
“下去吧。”萧睿鉴终于闭上了眼睛。
太子的意思帝王隐约猜到了几分，问起来，陈谨却小心翼翼说着太子年少，只喜欢和顾逢恩一同玩耍。
“他是魔怔了！”
就像萧定和是跟着许慎屁股后面长大的，萧定权也是从小跟顾逢恩一起长大的，在萧睿鉴还只是太子的时候，两个小孩就已经形影不离，而今日日和顾逢恩黏糊着的萧定权似乎根本没有亲近女子的意思，宫人们私下的言语已经带上了窃笑。
帝王谁也没商量，直接将几位女子都做良人送去了延祚宫，太子妃的位置先空着，先给萧定权身边塞上一批人。
顾逢恩摸着萧定权的耳朵嘲笑，“姑父这回是真的关心你，我爹都说姑父总算对你上心了。”
“闭嘴。”萧定权真的就拿手去堵顾逢恩的嘴，顾逢恩一张嘴，含住了他的手指。然后笑嘻嘻将人抱紧了道，“你早晚是要成家的，留下子嗣。”
萧定权不再说话，心事重重，顾逢恩亲吻着他的眉眼，从额头道悬立的鼻梁，再到红润的嘴唇，然向下吻过凸起的喉结，解开繁复的衣衫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胸膛里的心跳。
年轻的顾逢恩挑动着太子敏感的神经，轻易地将萧定权顶上了高峰，意乱情迷的小太子却掉着眼泪，嘴里含混地喊着爹爹。
于是顾逢恩兴趣顿失，草草交代了，抱怨道，“你们怎么都喜欢他？”
萧定权趴在枕头上没答话，闭上了眼睛。
汗水从年轻的太子额头滴落，也像是流淌的眼泪。
“好了好了，不说了。”顾逢恩到底是心疼，替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你怎么就魔怔了呢？除了他，哪个女人不行？哪个男人不行？”
除了他，除了萧睿鉴，换谁不行呢。
那是天子，君臣之礼就隔在中间，朗月青可以因为朗月青身份只是伶人。
那还是他的父亲，就算天子不忌，父子间的人伦大礼也容不得萧定权这份私情。
父子君臣，他们至亲也至爱，萧定权却偏偏贪上了不该有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