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顾觉昭的声音再没有蛊惑的意味。
也没有别的诡计多端的想法。
此刻砸在苏素锦脑子里，是格外的清晰与冷静。
像是发自内心的体贴。
苏素锦咽了咽。
她没有拒绝。
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苏素锦轻轻柔柔扯住了顾觉昭的一角，低眸，道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音量不大，可以说很小，但还是被顾觉昭的耳朵抓捕去，并在他的心里一阵，像是一颗石子，投掷进了心湖中。
顾觉昭搂过了苏素锦的腰。
已到寒冬，苏素锦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腰还是那么细。
在穿越狂风和细语的路途中，顾觉昭不是很开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以后多吃点。”
苏素锦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耳垂嫣红了几分，点点头应下，“知道了。”
男人却没有就此结束话题，多说了几句，“每次都是答应的好，但就是不吃。看来我以后要雇两个人在你对面坐着，专门盯着你吃饭。”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他们的工资就由你吃饭的量决定。你吃的多，他们工资才多。”
苏素锦觉得又无语又好笑，“不愧是你啊顾总裁，又探索出新的就业岗位了？你也不怕他们把我喂成一个大胖子，难不成顾总口味独特，喜欢那样的？”
她只是顺着顾觉昭的话打趣，哪想到顾觉昭会认真回答。
头顶上方的男人沉默了几秒，随即脱口而出，“喜欢。无论你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一刻，苏素锦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或者说，心脏像漏了一拍。
顾觉昭的情话，开玩笑也好，讲实话也罢，或多或少，也都听了一些。
苏素锦最受不了的，是属于他的那股傻劲儿。
尤其是在说这些初中男孩都会给自己小女朋友表白的话。
从他这个大总裁嘴里漏出来，显然觉得不合适。
可顾大总裁感情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知道这些话是真心的。
那就够了。
苏素锦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谁也听不见。
消弭在风里，瞬间被带走，连顾觉昭也未曾察觉。
*
和裴一海越好午餐的地点不是什么名流宴席，确切来说，就是一家私人餐馆。
或者，对于顾觉昭，用苍蝇店来形容也不为过。
谁能想到，一代刺绣大师裴一海忙其一生，到头来居住的依然是老式的居民楼。
连苏素锦都没想到。
可现在，这位老先生就坐在自己和顾觉昭的面前。
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面容和蔼。
“顾先生，这位，想比就是顾夫人吧。”
裴一海开了口，声音沧桑，带有岁月的厚度，却格外让人安心。
见自己突然被提及，苏素锦慌忙点头示意，“是……是我，裴……裴爷爷。”
裴一海被苏素锦的反应可爱到，就爽朗笑了几声，“按照年纪，我确实也是称得上是老爷爷。哈哈，顾夫人，比我想象中的要童稚的多。”
童稚？
是在夸自己吗？
苏素锦搞不清楚，又怕说错话，只笑，再不回答。
一侧的顾觉昭开了口，“裴老说笑了。”
到底是顾觉昭和苏素锦身上的华服和餐馆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也显眼的很，不断有顾客朝这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还窃窃私语着。
顾觉昭注意到，便向裴一海建议，“裴老，此地吵闹，我们……”
“无妨。”裴一海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来为什么的。”
顾觉昭和苏素锦互相看了看。
裴一海喝了一口大瓷缸泡的茶水，咽下去后，接着说，“不就是为了那件旗袍吗？我都知道。呵呵……”
说到此，他向后靠去，竹藤椅发出“吱呀”的响声，“这么多年，也有不少人惦记。让我老头子意外的是，居然也引起了顾先生的注意。”
这下轮到顾觉昭和苏素锦二人一脸迷茫了。
听这话，怎么感觉裴一海和顾觉昭是老熟人一样？
苏素锦朝顾觉昭递了递眼色。
却得到了他否认的回应。
在此之前，顾觉昭也把裴一海全方位的调查过，做了十全的准备，此时全然派不上用场，只能按兵不动。
好在裴一海是个喜欢表达的主儿，他叨了两口菜，又扒拉几下饭后，搁置碗筷，亮了底牌，“我呢，年纪也在这了。论享受，也比不过年轻人。但那旗袍，于我真不是一般的。既然顾先生想要，我也给个面子。”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苏素锦疑惑问出，“五万？”
裴一海摇了摇头。
顾觉昭面色一沉，“裴老的意思是，五百万？”
裴一海投以赞许的目光。
“顾先生不愧少年英杰，真聪明。”
苏素锦听见这个数字，已经惊掉了下巴。
什么衣服，需要五百万？
是金子做的吗？
就算是金子，也不能这么贵吧？
顾觉昭可别脑子一热，直接给眼前这老头打钱了。
为了防止做亏本买卖，苏素锦疯狂提醒着顾觉昭，生怕他做傻事。
顾觉昭自然也不傻，他一直在考量，或者说，认为事情那么简单。
裴一海注意到苏素锦的急躁，哈哈笑了几声，“顾夫人莫急躁。老头子的话，还没说完呢。顾先生，只猜对了一半。”
苏素锦停止了骚动，屏息以待。
“老头子没那个福气享受。所以，顾先生只要捐赠五百万元给S城当地的刺绣文化相关机构，博物馆也好，培训学校也罢，便可带走《藤》。”裴一海微微一笑，“顾先生，意下如何？”
顾觉昭没有犹豫，当即应下，“一言为定。”
裴一海意外于顾觉昭的爽快，“到底是顾先生。只是老头子要多问一句，顾先生，不怕是我诓你的？”
顾觉昭胸有成竹，“裴老不会做这种事。”
裴一海扬了扬身上陈旧的衣物，“顾先生怎么会如此笃定？您也看得出来，老头子人到暮年，难不成蒙了心智。”
顾觉昭起身给裴一海添了茶水，举手投足，都带着高贵气质。
“裴老，不是这样的人。一来，《藤》于您有特别意义，就算再蒙了心智，也不会拿这件作品坑蒙拐骗。二来……”
顾觉昭自信一笑，“裴老既然知晓我姓名，又怎会蒙我？最后一条，捐赠既扬我名声，又能得到《藤》，一举两得，裴老实际上是在帮我，我何有不答应的理由？”
二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谈地欢快。
唯独苏素锦沉浸在顾觉昭方才的那四个字之中。
一言为定。
所以，这就意味着，顾觉昭……拿五百万，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