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搞错什么呢？
搞错想见到对方的冲动，还是想保护对方的欲望？
还是，独处时那幽幽升起，让人喘不过气的暧昧？
或者，真的仅仅因为，苏素锦是他顾觉昭名正言顺的妻子？
若是换一个人，他也会如此？
顾觉昭觉得此时头疼万分，他捏了捏眉骨。
都说感情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他现在可算体会到了。
顾觉昭能一条不紊地安排公司的发展计划，战略计划，但千算万算，都算不住自己的心，居然会因为苏素锦的将要离开，而感到不舍。
直到林彦点完酒品，回到位子上，又试着唤了他几句，才回神。
林彦全看在眼里。
顾觉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自从顾觉昭进了家族企业，而自己也忙于工作的时候，二人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但情谊不减当年，反而越来越亲密。
靠相处这么长时间，顾觉昭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林彦感知。
自从上次他抱着苏素锦进医院开始，林彦就觉察到顾觉昭的感情发生了一些些变化。
威胁到生命的时候，一个人是否深爱另一个人，表达的清清楚楚。
顾觉昭急切的心，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
更别说，当时自己撞破的那个景象……
林彦首先觉得意外。
毕竟顾觉昭当年和苏素锦签下的契约，他是知道的。
包括其中理由，林彦都知道几分。
他也没想到顾觉昭能够动了心。
估计就连顾觉昭自己也想不到吧。
看现在这个样子，铁定是因为这事儿。
以前顾氏企业最艰难的时候，顾觉昭都不曾糟心到要找他喝酒。
这世界上的难事，哪有一件比感情更难呢？
短短几秒，林彦已经把事情分析的了然于心。
但他不敢捅破窗户纸。
顾觉昭还是有自尊心的。
要是没给他留得面子，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彦决定从侧面暗示。
他耸耸肩，“阿昭，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顾觉昭回眸，“你一直说我不对劲。”
林彦端起白水抿了一口，“对，你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或者说，你和我认识的顾觉昭，不一样了。”
搁在以前，顾觉昭估计回直接递一个眼刀过去。但现在，他也知道最近自己的表现，只皱了眉，问着，“怎么不一样了？”
话已至此，林彦明白是时候点破了。
可他又害怕，握着玻璃杯，手指发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昭，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林彦顿了顿，“是苏小姐吧。”
顾觉昭刚想反驳，又被林彦打断，“当局者清，旁观者迷。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什么样子，我看的清清楚楚。”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顾觉昭吐出一口气，也没否认，只轻轻“嗯”了一声，是承认的意思。
在商业上成就颇丰的他，如今在感情面前，稚嫩地像个毛头小子，这反差，实在让人好笑。
林彦凭借着一张帅脸，好歹也谈过几个女朋友。
在这一方面，他很有优越感。
见顾觉昭坦白，林彦心中暗喜，他的猜想是对的，但又不能明显表达出来，只能假装咳嗽几声，“既然喜欢，那就追啊，有什么好说的。”
放在十几岁出头的恋爱，或许得奉行这个原则不错。
但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哪是追不追的问题？
是对方愿不愿意让他追的问题。
面对林彦，顾觉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这问题实在让他分心，连工作都无法完成。
“她一直说，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失去了自由。”
顾觉昭说地很平静，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故事。
林彦微微一愣。
顾觉昭口中的她，必然就是苏素锦了。
看样子，两个人已经做了交流和沟通，但显然，结果不是很好。
不过这话说的也对，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一纸婚约，被捆绑在一起。
顾觉昭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自省，又像是在问林彦。
“我三年前的选择，真的做对了吗？如果，不这样……”
“你是对的！”
林彦回答地格外干脆，甚至有点激动，不经意拍了桌子。
“现在的顾氏企业，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可她是无辜的，她原本不需要和我一起承受，也不需要和我捆绑。她可以做苏素锦，而不是她讨厌的顾太太。”
顾觉昭破天荒地在这个问题上说了这么多，还大多都是情绪化的字眼。
他终于在这里爆发。
这模样的顾觉昭，林彦也见的很少，非常少。
就连青少年时最易冲动暴躁的时候，顾觉昭都显得超出常人的理性。
而现在，顾觉昭不再是顾觉昭。
他只是一个因感情受困的普通人罢了。
“林彦。”
顾觉昭垂下一直挺立着，桀骜的头颅，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气。
他问，“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林彦沉默了。
*
要问顾觉昭到底是什么时候一夜之间长大的，林彦回想过去，估计就是顾觉昭的父亲因为车祸去世那晚吧。
人这一辈子，总得要一个契机，或是灾祸，或是噩耗，极少数是天大的喜事。经历这些，才能蜕变。
又不是刚生下来，就是这样。
顾觉昭也不是。
小时候，他只明白自己的背景家庭和旁人不同。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天之骄子，是一出生就站在山顶的幸运儿。
自然要更努力些。
但俗话说，得到，便意味着失去。
这句话，到底是有几分道理的。
顾从德的过世，对于顾觉昭来说，便是失去的开端。
且不能反抗，只能被迫接受。
纵使面皮上再冷酷，行事再完美，肉体之中隐藏的心，也是血肉做的。
无数次，当员工走完后，面对着空无一人的顾氏大厦，顾觉昭总感觉着一种莫名的孤独。
这时候，他一般会走向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让几十层楼之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览无余。
顾觉昭默默地看。
看川流不息的人群，看高耸入云的建筑，看不可触摸的繁星。
这些东西，和他只隔着一层玻璃，却有着云泥之别。
上天给予的东西，是跳板，是台阶。
同时，也需要等同的代价来换取。
但这个代价，同样也包括苏素锦吗？